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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脱]名捕夫人 (清闲丫头)



景翊微怔,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番女子脂粉厚重的面容。

他确信他见过这个女子,但是……

一年多?

那会儿他还在宫里陪太子爷呢,怎么可能见过雀巢里的女人?

“我们确实见过,”女子的声音缓了缓,剪刀口咬合的声音也轻缓了些,“你是我离开雀巢之后遇到过的对我最好的男人……”

景翊有点儿蒙。

他对女人一向不坏,但要说正儿八经的好,他长这么大就只对两个女人掏心掏肺地好过。

一个是冷月。

一个是他娘。

这个正在揪着他头发发狠的女子,他就只是觉得脸熟,连名字都想不起来,怎么可能对她好过,还最好……

景翊还在搜索枯肠,女子已叹了一声,搁下手里的剪刀,转身抓起另外一个寒光森森的物件,淡然续道,“可惜,你也是个不干不净的。不过你放心,我虽然不喜欢你的夫人,但我还是会帮她把你变成一个真正干干净净的男人……然后送你回家。”

干干净净的男人。

景翊突然想起一个人。

冷月答应安王爷在三日之内必擒拿归案的那个人。

冷月悄无声息地跃进这间破败不堪的院落时,脑子里想的也是这个人。

上一次进这间院子是八月十四,她在安王府接过这桩案子之后就立马来到这儿查看现场,那时孤身一人住在这院子中的浣纱女翠娘缩坐在院中一角,一言不发,无论谁靠近她,她都会尖叫不止。

冷月问了她几句话,愣是没从她嘴中听到任何一个清晰可辨的字。

看完靖王被发现的地方之后,冷月担心她无人照料,还敲开了临近几户人家的门,叮嘱他们帮忙照顾。

那会儿看着,一袭绿裙的翠娘缩在院墙下瑟瑟发抖,纤弱得像一片草叶,实在可怜。

☆、第46章 蒜泥白肉(二十一)

时隔两日,再见翠娘,冷月还是这个感觉。

因为翠娘压根就没挪地方。

翠娘还是穿着两日前的那身绿裙,抱膝缩坐在那堵黄泥砌的矮院墙下,挨着一颗大槐树,瑟瑟发抖。

只是如今她从头到脚都是湿透的,乌黑的头发打起了绺,槐树被昨日大雨打落的叶子落了她满头满身,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冷月愣了一下。

好像……

不太对。

冷月一愣之间,翠娘像是觉察到有人进了院子,身子使劲儿往后缩了缩,一边发着抖,一边怯怯地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冷月手上的一瞬,翠娘黯淡的眸子倏然一亮,惨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发出了一个虚弱沙哑还带着清晰颤抖的声音。

这回冷月勉强听出来她说了句什么。

翠娘说,你回来了。

鉴于上回她来的时候翠娘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欢迎她的意思,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希望她再次光临的迹象,冷月相信,这话翠娘一定不是想要说给她听的。

冷月循着翠娘熠熠发亮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她从画眉房里出来得着急,没顾得上把萧昭暄的那条手串好好塞进袖里,就随便挽了一下抓在手上了。

她缩坐在这儿,是在等人?

等这条手串的主人?

冷月带着一丝疑惑再看向翠娘时,正见翠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身子虚软无力,还没站起来就跌倒在地上,跌到地上,翠娘的一双眼睛也没有从冷月左手上挪开,一边盯着那条手串,一边使尽力气朝冷月爬去。

冷月一惊,忙过去扶她,手刚碰到翠娘的胳膊,翠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挺起身来,一头扑进冷月怀里,嚎啕大哭。

翠娘的身子烧得滚烫,刚才的一扑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纤细的身子像被剔光了骨头的肉片一样,软塌塌地伏在冷月怀中,湿透的绿裙被秽物沾染得污浊不堪,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一点儿也不像是被邻里关照过的样子。

冷月没忍心把她推开,任她扑在怀里痛哭了一阵,在翠娘的嚎啕大哭里,冷月隐约听懂了几句,也听出了一个她在接案之初就在想当然的力量驱使下犯的大错。

翠娘确实是被出现在自家门口的萧昭暄的尸体吓疯的,不过不光是因为那是一具死状过于诡谲的尸体,最大的原因是,这具死状诡谲的尸体是萧昭暄的。

冷月心里隐隐的有些发凉。

打一开始,这案子中她最想不通的就不是凶手是谁,而是凶手在犯下这几起案子时,明明严格遵守着一套她自己定下的规矩,比如死者都是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的男人,比如死者都是被活活剖开,然后清理得一干二净的……

偏偏,其余几具尸首都是被摆放到死者自家门口的,唯独靖王萧昭暄这具是在离靖王府半座城之外的京郊小村里发现的。

这不合理。

而如今看着在她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翠娘,这个不合理终于合理了。

靖王不是无缘无故被扔到这村子里的,因为犯案的人打一开始就没准备把这些宰洗干净的男人送回家。

犯案的人是要把他们送回各自女人的面前。

翠娘就是萧昭暄的女人,极有可能只是之一,但兴许是犯案之人所了解到的唯一。

所以,尚未纳妃的靖王便被送到了这里。

翠娘和秦合欢、冯丝儿她们一样,是苦主。

冷月顿悟的工夫,这名因过度惊吓而神智失常的苦主因为已故情郎的一条手串,生生在她怀中哭昏了过去。

冷月的手心里钻出来一些冷汗。

线索断在这里,从头再来,怕是要来不及了……

冷月低头看了一眼狼狈到极致的翠娘,要是就这样把她撂在院子里一走了之,依她这样的身板,发着这样的高烧,过不了今晚恐怕又是一条人命。

罢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冷月小心地把翠娘抱进屋,放在墙角那张简陋的床榻上,伸手解开翠娘身上湿漉漉的衣裙,宽去中衣,露出大片皮肉的时候,冷月手一滞,狠狠愣了一下。

翠娘年近而立,但生得白嫩水灵,肤如凝脂,皮肉上并没有画眉所说的烫伤疤痕,倒是有不少超过一年的器伤疤和斑斑点点的杨梅毒疮,满布在翠娘细弱的身子上,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翠娘……

不是碧霄?

冷月愕然转头,看向屋中一角的香案上供奉的牌位。

她上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是翠娘供奉的亡夫的牌位,亡夫姓姜,已过世一年有余,和牌位一起被供着的还有一套陈旧的打更器具,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在画眉说起碧霄在一年半前被贱卖给一名更夫时立马怀疑到了翠娘身上。

翠娘若不是碧霄,那碧霄应该还在这个村子里。

这个时辰,可能正在把哪个浪荡公子开膛破肚……

冷月心里一凛,加快速度褪下翠娘的衣裙,来不及帮她换上干净衣服,就用棉被把她烧得滚烫的身子盖好,出门时准备顺手把脏衣服放到院中浣衣用的木盆里,走进院中,刚想往盆里扔,不经意间目光落在那些把衣裙沾染得污秽不堪的泄物上,一怔。

不对……

深夜可以堂而皇之往来于街巷之间的不只有更夫。

还有一种人。

一种抛起尸来比更夫更为方便,且不需要花心思避人的人。

难怪昨夜在京兆府门口抛尸的时辰比前几次提早那么多……

冷月蓦然记起,她两日前敲开附近某户人家的院门拜托照应翠娘时,其实就已经瞥见了那个人放在院角的吃饭的家伙,也就是抛尸的家伙。

当时竟没过脑子……

不远,但愿还来得及。

冷月如一片被劲风卷落的红叶一般,快而轻地落进不远处那间更为破败的院落时,隐约听见那座摇摇欲坠的村屋中传来风尘女子独有的柔媚声音。

“……不吃,待会儿弄疼了你,你可不要叫出声来。”

冷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起码屋里那个倒霉催的公子哥儿还是囫囵个儿的。

不过……

冷月默叹,摇头,这碧霄被挤出雀巢也着实怨不得人家画眉,就算画眉不使那缺德法子挤走她,她也注定落不了什么好下场,都这个年纪了,在京城第一的烟花馆里打过滚儿,又嫁过人,居然还相信这些浪荡公子是会说话算数的。

如果换作她来收拾这些公子哥儿,那就直接捏着腮帮子把嘴掰开,把药往里一塞不就行了。

或者,索性一棍子打死再拔毛净膛,不是更省事儿吗……

冷月正在鬼使神差地为碧霄操心着,就听屋里传出了那个倒霉催的公子哥儿的动静。

“放心吧,我不会叫的。”

这声音……

清脆得像凉拌黄瓜,甜美得像冰镇西瓜,柔软得像清蒸南瓜,沉稳得像刚从地里摘出来的囫囵个儿的大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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