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忍了忍,到底忍无可忍了。
“她既然样样都好,你为什么还要出去寻花问柳!”
景翊突然被女子厉声一问,怔了怔,又一次举起眼皮。
“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你?”
“你知道如今京城第一名楼雀巢的头牌花魁,画眉吗?”
画眉在闺房中掩口打了个喷嚏。
“冷,关上……”
刚刚从窗口跃进屋来的冷月转手关上窗,有点儿担心地看着蜷卧在床上的人,“画眉姐,身子不舒服?”
“唔……”
画眉慵懒地应了一声,把艳色的锦被裹得更结实了些,没有一点儿起身迎客的意思。
冷月走到床边,才注意到画眉红得不太正常的脸颊,伸手探了一下画眉的额头,一惊,“昨儿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烧成这样啊,看过大夫了吗?”
“自己拿冰水浇的……”画眉缩在被子里轻笑,“放心,景太医刚看过……”
冷月一愕。
梅毒的脉在出疮之前本就容易摸错,若再有受寒高热的脉影响着,把景竡糊弄过去还真的是有可能的。
画眉笑意微苦,美目中含着让人心疼不已的乞求,有气无力地看着床边的冷月,“别说出去……我不想带着满身烂疮死在大街上……”
冷月嘴唇轻抿,没点头,也没摇头。
“画眉姐……我有点事想不明白,跟你聊聊。”
☆、第45章 蒜泥白肉(二十)
画眉起身的样子有些吃力,冷月要扶她,画眉却往一旁缩了缩身子,摇头拒绝。
“景太医方才来的时候说,毒疮发出来之前是最易传人的……你就坐到窗边吧,离我远一些。”
画眉说罢,浅浅苦笑,笑得极美,还不是冯丝儿那种出尘的美。如果冯丝儿的美是水仙花的那种美,那画眉的美就是红烧肉的那种美,美得很饱满,很实在,为她多花点儿钱也不会觉得亏得慌。
冷月看着浅笑的画眉,饿了。
画眉像是冷得要命,被子把整个身体裹得紧紧的,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起身的时候也没掀被子,就像只蚕宝宝一样挪动了几下,直到倚着床头坐稳,微微喘息了一阵,才道,“说吧……什么事想不明白?”
“画眉姐,你喝过成家的茶吗?”
“成家……”画眉怔了怔,确定自己没听错冷月的问题,才有些啼笑皆非地道,“你是说苏州的那个成记茶庄吗?”
“对,就是他们家。”
画眉摇头轻叹,叹得有气无力,“你也太抬举我了……成家的茶,我忙活三天赚的钱都不够买一两最次等的……”
冷月低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我请你喝。”
画眉一愣,失笑,“难怪全京城的姑娘都想当景家的媳妇……”
“不是……”冷月脸上有点儿发烫,想到那个尚下落不明的人,心里又凉了一下,语速也加快了些,“这是我从成家少爷成珣那儿要来的,你帮我品品。”
画眉眉宇间浮出些恍然之色,“成珣……我见过他,听说他已被选入大理寺为官了。”
冷月点头,含混地道,“我手上在办的案子和他有点儿关系,方才去他家的时候还发现他从苏州带来的管家把他的夫人害死了。”
画眉一愕,裹在被子里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声音里也带着些细微的颤抖,“他的夫人……不是丝儿吗?”
“你认识冯丝儿?”
画眉娥眉微蹙,无力地咳了几声,轻轻点头,“她曾在这里当过清倌人,人美,艺绝,挂牌不足三月就大红大紫,不足四月就跟了成珣……”画眉顿了顿,看着冷月又轻轻道了一句,“是景四公子亲手把她捧红的。”
冷月红唇微抿。
从那幅陪着冯丝儿含笑辞世的画上就能看出来,景翊与冯丝儿的关系绝非冯丝儿说的救命恩人那么简单。
景翊对她的用心已远超过对待寻常爱慕他的女子的极限了。
冷月有点儿想掐死他。
而掐死他的前提是她得找到他,还得是活的他。
最好是完好无缺的他。
冷月咬了咬牙,低声道,“景翊失踪了……可能与成家有关,或与成家的生意有关。我一直觉得成家的茶叶贵得有点儿快,也有点儿怪,我尝不出什么名堂来,你帮帮我。”
见画眉面露茫然之色,冷月没再多说,起身泼掉桌上茶壶里的隔夜茶,用包在纸包里的茶叶重沏了一壶。
热气蒸腾而出,茶香隐隐。
画眉皱了下眉头。
待冷月把泡好的茶倒进茶杯里,送到画眉面前,画眉仍没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只低下头来就着冷月的手浅呷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真是成家的茶?”
冷月点头。
画眉摇头,“不可能……兴许是你拿错了,这茶最多三十文一两。”
三十文一两……
按市价,三十文还不够买一片茶叶的。
见冷月盯着茶汤若有所思,画眉轻咳几声,低声道,“景四公子失踪……会不会只是有急事出门,没来得及告诉你?”
冷月搁下杯子,摇头苦笑,“他昨儿晚上服了醉红尘,就是有急事也出不了门。”
画眉微惊,“他怎么会服醉红尘?”
“我喂的……”看着画眉睁圆的眼睛,冷月摆手,“这个不提,我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些楼里最近几日有什么姑娘逃出去了?”
“有,天天都有……你要找什么样的姑娘?”
“胆儿大,熟悉烟花馆里剜杨梅毒疮的手法,敢对活物下刀子。”
画眉想了想,微微点头,“好像是有几个不堪此苦的……”
“不,”冷月笃定地摇头,“她本人应该没有染病,就算是染了病,应该也没到出疮的程度,她还有足够的力气,至少能搬动一个成年男人。”
画眉失笑,摇头,“这里又不是武馆,哪来的这种姑娘……”
冷月继续道,“她的手很巧,擅长精细活儿,剃头修脸磨指甲的手艺都很好,长得也不错,如果长得不好,那就是很会说话,反正能很容易就让那些不正经的男人跟她走。”
画眉继续摇头,“吃这碗饭的姑娘几乎都有这样的本事……”
冷月又补道,“她还很清楚更夫走街串巷的具体时辰和线路。”
画眉刚要继续摇头,倏然微微一怔。
“有……有一个。”
冷月急道,“谁?”
画眉像是坐得有些累了,挪了挪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连细长的颈子也全埋进了被子里。
“说出来你怕是要骂死我了……”画眉浅浅苦笑,淡淡地道,“是我刚进雀巢那会儿为了争花魁之位使绊子挤走的姑娘,碧霄……我收买了一位熟客,那位熟客佯装醉酒,趁她睡着的时候在她身上浇了沸水,害她留了满身的伤疤,不管长得多漂亮都不能再吃这碗饭了,鸨母就把她贱卖给了一个打更的……”
说罢,画眉忙补道,“不过,她离开雀巢已有一年多了,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究竟出什么事了?”
冷月没答,只问,“靖王,萧允德萧老板,齐宣齐公子,成珣成大人,还有京兆尹府上的三管家杜忠,她以前都伺候过吗?”
画眉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别人不知道,倒是见她伺候过靖王……”
“她现在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只知是在京郊的一个小村里,那更夫好像是姓姜……”
姓姜。
靖王萧昭暄被发现遗尸的那个村子就是姓姜的。
那个吓疯了的浣纱女……
冷月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脸色瞬变,看得画眉也跟着怔了一下,“怎么……靖王惹上官司了?”
冷月还是没答,“画眉姐,你这儿有没有靖王的什么东西,越贴身越好,借我用用。”
“有,有条手串,就在镜子旁边的那个红木匣子里搁着……他上次来时落下的,还没来得及还他……”
冷月打开匣子,从里面牵出一条玛瑙手串。
“对,就是这个……”
画眉话音未落,冷月已跃窗而出了。
冷月无声地踏过一片屋脊,落地之时顺便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个时辰,应该还来得及。
景翊也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已是吃午饭的时辰了,难怪觉得有一阵阵饭菜香直往这屋里钻。
景翊深深吐纳。
唔……乡野人家粗茶淡饭的清爽滋味。
可惜,他不爱吃素。
这女子提起雀巢,雀巢里倒是有个不错的厨子,做的冰糖肘子简直京城一绝,想起那个色泽,那个滋味,更饿了……
景翊默默吞了下口水,招来女子一声冷笑。
“看来你也是钻过她被窝的。”
景翊不置可否,只意犹未尽地回忆着油汪汪的肘子,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夫人救过她。”
女子落下深深的一剪子,又剪下景翊一把青丝,咬牙开口,冷然中带着几分勉力压抑的愤恨,“她害过我……害得我这一年多来窝在这个破地方,干着见不得人的营生,过得不人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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