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郎,你怎会这般想?”我凑过去想拉住他,却被他避开了,于是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望着他,“我……我那些年是做了不少荒唐事,可是细细想来,件件却都是为了你!”
“你果然说谎话成性!”张云澈道,“婚约未成,便到处造谣说是我的不是,这也倒罢了,我原本不该年轻气盛,自恃心性坚毅,由着你大肆引诱……其后你既已和这么多人弄不清楚,难道这也是我的不是?”
“就是你!”我大叫道,“你难道不曾发现,崔伯言的眉眼有几分像你?你那年弃我而去,我颜面尽失,这才嫁给了崔伯言,原本是借着他将你忘掉,可……可毕竟不能,这才……”
“这才又求助于当今皇上和楚少铭?”张云澈眉毛轻挑,显然没将这等说辞当真,然而他的目光却突然深情起来,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时过境迁,张云澈却也开始骗女人了。我心中微微叹息,却无限哀怨的望着他:“自然是你的不是!若不是你突然离开,陈文昊怎会灌了我一碗秘药,我……我本想和你长相厮守,生儿育女的,如今……如今却是不能了!”一边说,一边掉下几颗泪来。
张云澈主动凑过来为我拭泪,我便顺势倒在他怀里,他轻咳一声,说道:“你莫要伤心。既我来了,自然会为你调理身子,到时……”他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十分的暧昧。连虚情假意也做得如此得心应手,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你……你不怪我?”我颤声说道。
张云澈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里,我心中……我心中却也一直念着你,见你和别人相好,心中又妒又恨。却不知……夕月,若是如今我携你远走高飞,你可愿同我一起走?”
从前的情投意合竟然变成如今的各自肚肠,本公主甚是伤感。然而事已至此,肉在砧板,也只能逢场作戏。我踮起脚尖,轻轻吻着他的唇:“呆子,你说呢?”
张云澈仿佛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总要先把你的病医好,才好离开。”
试探刚刚告一段落,门外却传来李培元轻轻的咳嗽声:“皇上就要到了。差不多了。”
这个老奴。本公主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纯粹的怕担责任而已。
张云澈淡然理了理衣襟,坐在本公主的梳妆镜前乔装改扮,我则重新躺回床上。待到张云澈面上的面具重新贴好,本公主都快昏昏欲睡了,陈文昊这才赶来。
他看到张云澈仍然在场,面上便是一愣,下意识的审视我一眼,沉声问道:“怎的先生还在此处?”
张云澈却是泰然自若:“娘娘已喝了汤药,草民要在此观摩娘娘的症状,方确定药方。”
陈文昊哪怕再信赖这位医术高深的郎中“宮九”,此时也禁不住怒了:“岂有此理?宫禁何等森严,朕允你入宫诊病,直视娘娘玉面,已是破了规矩。怎能容你留在此处?难道朕同娘娘就寝,你也要旁观不成?”
张云澈面色不变:“草民正要向皇上言说,娘娘此病症,同承恩太过有关。如今更要清心寡欲。皇上若忧心娘娘时,日里探望便可,万万不能留宿于此,反折了娘娘福寿。”
陈文昊信以为真,果真未再留宿此处。张云澈自然也未获准居于殿中,他被安置在太医院附近,每日由宫人接引进出。陈文昊自以为的宫禁森严自然是难不住张云澈,更何况,本公主于这宫中控制力不容小窥,一路大开绿灯之下,他日里当着宫人的面把脉开药,晚上却偷偷潜入,为本公主施针、艾灸。
他施针之时神情专注,手法却与灵枢素问全然不同。本公主只觉得浑身如同被比牛毛还要细的针扎过一般,各处又痒又麻,忍不住浑身颤抖。他微微有些粗糙的手磨砺着本公主的肌肤,手掌所到之处,升腾起异样的温度。
“你——”有的时候我忍不住想阻止他,然而握住他的手,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才好,他面上却是一派霁月光风,满脸无辜。
有的时候,好容易挨到施针结束,本公主浑身瘫软、香汗淋漓、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他却毫不留情的合上药箱盖,若无其事的转身道:“我明日再来。”
我的身体仿佛在一日日的好转,然而我总担心这表象之下,隐藏着更深的危机。
但偷偷问灵枢,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这小丫头仿佛是被张云澈的医术惊到了,五体投地的表示折服,一概是对对对,好好好,全然没有了自己的主张。
直到那一日,飞星殿的地道里,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打开地道时,却见崔伯言站在地道之中,满脸忧色。
我正想开口嘲笑他痴心妄想,他却已经出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惊住了。
“你近日十分不妥。”他开口说道。
“要你管!”我颇有些恼羞成怒。
他淡淡一笑:“你忘记你回宫前,向我答应过什么?”
我惊疑不定的望着他。本公主回宫之前,曾经试图拉拢崔家势力,以求斗垮谢太后和皇后,可是当时崔伯言便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现在旧话重提,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起这个,我也正想问你。”我冷笑一声,说道,“那什么兼祧,是你的提议吧?你明明知道,我再也生不出孩子,却拿这个糊弄人,岂不是断了我的前程?”
崔伯言看着我道:“我不知道。“
“你明明就是知道。“我盯着他说道,”那年父皇为我遍访名医,开了多少方子,喝了多少副汤药,虽有灵枢素问她们小心遮掩,然而你何等细心谨慎,怎瞒你得过?“
“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明知道张云澈来寻你麻烦,不惜秽.乱宫闱,也要留他在宫中?”崔伯言神情严肃的问道。
“你胡说些什么?”我连忙道。
崔伯言轻轻一叹:“夕月,我知道宮九便是张云澈。一个人的相貌虽然改了,然而行为举止细微之处,却是戒不掉的。我细细观摩了他整整一年,又怎么会分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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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三)
竟有一年吗?我暗叹果然是谎话说不得,智者千虑,百密一疏,便是崔伯言这样的精细人也终于有了失手的时候。
因而漫不经心问他道:“细细观摩?你崔家自恃身份高贵,和天师道素无往来,又怎会有暇观摩他一年?”
崔伯言一愣,料不到我竟这般问,目光里便有几分迟疑。
我不觉叹息。他历来素有急智,说过的谎话,为本公主好的,对本公主不利的,这些年来仔细算起来,只怕少说也要拿车装了,不料竟在此处露出破绽。
烈女怕缠郎。他这种死缠烂打、温柔细致的功夫一一作出,便是本公主这等没心没肺的,也不觉有些心软,不欲令他再露出破绽,好心好意替他补救道:“想是……想是你自幼恋慕于我,故而仗着眉眼有几分像他,刻意学他行止,试图博本宫一笑?”
崔伯言神色微微迟疑,继而飞红了脸,垂首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徒添伤感。”
我轻轻一笑:“你过来。”
崔伯言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本公主这身子经张云澈妙手诊治,别的功用姑且不论,这厌男症倒是好多了,如今正值春水将融之际,见了崔伯言这等姿色的,倒也有几分心神荡漾,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摇风摆柳般从床.上而起,直直行至崔伯言面前。
我拉起崔伯言的手,只觉得他身子微微颤抖,呼吸也颇为紊乱,不觉笑道:“你这般慌张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崔伯言愈发慌张,哆哆嗦嗦却想逃走,我早将他一把抱住。体温隔着衣服传来,竟是灼热的有些吓人,分不清是他的体温还是本公主的体温。
“我在议亲了。”他声音有些嘶哑。
本公主便是一愣,心头有些不快,随即不悦问道:“是谁?卢家还是王家。他们两家的闺女我都晓得,便纵是你为她们守身如玉,她们还会张罗着为你纳妾哩,生怕不能做本朝第一贤妇了。岂会争竞这个?”
崔伯言原本已有些难以自持,听了这番话却用力挣扎开,显然是本公主这番话未收到良好的效果。
“在你心中,我算什么?”他连声音都清明了许多。
我不答,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拉,待到他猛烈的哆嗦起来,这才轻声说道:“张郎他……他却没安好心。日里吃了他的那些药,便浑身不自在,他明明知道,却不肯给一个痛快。他……他还是恨我,故意折磨我……”
崔伯言果然恼怒起来,一边用力抽回手,一边说道:“他这般待你,你还念着他。你自作自受,何必再伤我的心?”
我闻言竟有些恍惚。崔伯言的言语似曾相识。对这种郁闷难以言说的情感,我曾经感同身受。那些年里,我也曾歇斯底里般的冲着生母大叫:“他这般待你,你还念着他。你偏心就罢了,何必连同我的心意一般践踏?”那个时候,我流血流汗,卖口卖脑,试图做到最好,只为了换她一个由心而生的微笑,然而有人凭借胯.下那二两肉,有人坐在她面前又打又骂,她却求仁得仁,无限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