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元磕头,诚惶诚恐道:“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王婉瑜这时才摆了摆手:“罢了,你李公公也是大忙人,一时照应不到也是有的。只是本宫颇不明白,明明你们也是看着萧氏长大的,总该顾念几分旧时情谊,眼见这花朵一般娇嫩的人,怎能下了狠手真个去打她?”
李培元清了清嗓子,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启禀皇后娘娘,老奴是看着萧氏长大的人,若非万般无奈,这些宫人们怎么敢欺负她?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这后宫之地也不例外,多的是逢高踩低,无奈之人。老奴们虽然是残疾之身,却也都顾惜性命的很。贵妃娘娘何等尊贵,既然她发话要打,奴才们哪个敢不从?”
王婉瑜叹了口气道:“如是却也怪你不得。”
陈文昊却道:“既然如此,便罚你三个月的俸禄!适才动手打萧氏的人,自己下去领板子吧!每人二十大板。朕初即位,正值百废待兴之际,断然不能被外人说,连一个前朝公主都容不下!”
郑蓉锦闻言急了:“三郎!你怎么能这样!”
“大胆!要称皇上!”王婉瑜在旁提点道。
郑蓉锦愣了一愣,果然不敢十分逆了王婉瑜的意思,于是委委屈屈跪到陈文昊面前,道:“皇上这般罚臣妾的人,岂不是当众给臣妾没脸?板子打在他们身上,便如打在臣妾脸上是一般。臣妾……”
“原来你竟是这般想的?”陈文昊淡淡说道,“既如此,索性朕免了他们的板子,全打到你脸上,你可愿意?”
“你——”郑蓉锦呆住了,“三郎,我才是你的女人呀!她萧夕月算什么东西!你知道不知道方才她怎么说你!她说陈郎如雪,她春闺寂寞,便要拿你用一用!”
“是吗?”陈文昊神色不变,转头看着我,“你果真是这样说的?”
本宫才不能在这个时候弱了声气,索性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原来你心中亦在觊觎朕。既如此,何妨爽快一些,说不定朕心情好,便由着你服侍一回,如何?”陈文昊唇边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他竟然兴致颇好,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拉本宫的手。
“皇上!”郑蓉锦大惊失色,“这女人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怎能侍奉皇上!皇上三思啊!”
王婉瑜轻轻冲她打眼色:“郑家妹子,你还是莫要再说了。”
“皇上,你看我的脖子!”郑蓉锦生怕陈文昊看不见,一咬牙,将那脖子上包扎好的绷带解了下来,“她就是这样欺负你的女人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偏帮一个外人!”
“哦?”陈文昊索性将本宫拦腰抱起,淡淡看了她一眼,“皇后没有告诉你吗?她也是朕的女人。”
郑蓉锦如雷轰顶,呆立在原地。王婉瑜在旁边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因一时仓促,尚未定下位分。不过本宫早有意拟下懿旨,免去她参拜后宫中诸姐妹之礼,以免再生事端……”
陈文昊将本宫抱着朝他寝宫走去,王婉瑜的声音渐渐弱的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怎么的,我依稀听到,远处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似乎哭泣的人,便是郑蓉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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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
被人抱在怀里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美好。陈文昊又不是个善于照顾人的人,本宫一路上所受的颠簸可想而知。
等到行至确定郑蓉锦看不到的地方,我便对陈文昊喊道:“放我下来!”
陈文昊眉毛一挑:“这么快就想着过河拆桥了?”
我抬起头,发现他正盯着我看,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欺负了朕的爱妃,又利用朕将她噎了个半死。萧夕月,你当朕是那么好糊弄的?朕方才在人前,给足了你面子,你也须懂得投桃报李才行。”
原来他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傻嘛,本宫和郑蓉锦,谁的伤势比较重,他看的清清楚楚。但那又怎样?
本宫拼命在他怀里挣扎,大声说道:“无耻之徒!你欺负我不算,连你的妾室也胆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今日本宫不过是稍加薄惩,你便心疼了?”
“我心疼?”陈文昊突然间脸色一沉,将本宫放了下来。
我一时未料到,落地时候便不稳当,又滑了一跤,颇为狼狈,他却像没看到似的,冷笑着说道:“说起来,郑氏不正是你萧夕月塞给朕的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非当年你咄咄逼人,何至于今日被她欺压,若非朕和皇后及时赶到,你焉能全身而退?”
我心中一惊,嘴上却丝毫不肯服软。“这是说哪里话?谁不知道你陈文昊风流好色,城中的贵妇人,多半和你眉来眼去,颇有瓜葛。郑蓉锦说倾心于你,你便当街将佳人掳走,竟是连聘书都来不及写,当夜便成就好事,简直丢尽了郑家和陈家的脸面。似你这般好色的,普天之下,难道还寻的出第二个来?”
谁料想这却像揭了陈文昊的伤疤似的,他面色狰狞,一把抓住本宫的手腕,那眼神活脱脱要把我给吃了似的。
“萧夕月,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朕一向只和女人逢场作戏,场面上说说而已,却是立得直,行得正,几时和人有瓜葛了?当年郑氏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最清楚!若非你的部下独孤伤在朕的卧房点了迷香,朕焉能着了道去?”
我听了只觉有些不妙。独孤伤之事,当属疑案,就连断案如神的董不孤也难以断定,怎地他就这般确凿,嚷将出来?
“胡说八道!独孤伤金盆洗手已久,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会在你的卧房点什么迷香?陈文昊,你自己定力差,怨不得别人!”我想都不想,直接抵赖。
“我定力差?我定力差?定力差怎会忍你到今时今日?”陈文昊想来已是怒极,连“朕”这等自称都忘了用,又开始“我”呀“我”的起来,“萧夕月,你当董不孤未追查到最后,崔伯言又暗中毁灭了证据,我便不知道暗算我的究竟是谁了?当日我曾亲自和独孤伤交手,他那身形我再不会认错。若非不愿打草惊蛇,想将错就错一回,怎会着了道?若是早知道你们送进来的人是郑蓉锦,我早将那迷香扔出门去,躲得远远的,又岂会轮到你隔岸观火,大肆挑拨离间之能事?”
原本有机会脱身而出?却故意想着将错就错?难不成他以为独孤伤送上门去的人,是本宫不成?我脑子转的很快,从他透露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各种可能性,想起当年陈文昊竟然这么甜过,本宫忍不住都要笑抽了。本宫素来讲究个你情我愿,这种勾搭男人的事情,怎么会用到迷香这么下乘的手段?
可是我心中纵有猜测,却不敢细问,因为陈文昊的怒火仍然铺天盖地而来:“朕却没想到,萧夕月你如此阴险毒辣,不过是荷月宴上稍有口角,你便想着断送郑氏一生富贵。若非朕并非池中之物,一朝化龙,她堂堂郑家嫡女,难道要一辈子当一个小小妾室,祸及儿女不成?”
我见他只以为本宫借机报复郑蓉锦,未想到朝政格局的层面上,心中倒稍稍宽了心,我也不介意他继续将本宫看成是沉溺于情爱和后宅勾心斗角的平凡妇人。于是我争辩道:“郑蓉锦一心爱你,宁为你的妾室,不愿为宰相正妻,若非本宫有意成全,歪打正着,她焉有今日?”
陈文昊怒道:“成全?你成全了她,谁来成全朕?”说到这里,他像是自感失言,于是只是狠狠地盯住本宫看,紧抿着唇,不再开口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颇为沉闷。我有心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却不好轻易开口。沉默了半晌,我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本宫……我……我想是扭伤了脚踝,走不动路了。”
陈文昊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便有李培元等人点头哈腰地从旁边草丛后头冒出头来。这是一个称职的宦官应有的素养,在必要时候和皇帝保持一箭之地,既不至于偷听到太多隐私,又不至于皇帝唤人时无人可应。
陈文昊指了指本宫,向着李培元道:“萧氏又出幺蛾子了,说是扭伤了脚踝,你们寻个妥当人,送她一送。”
我心中一惊。说好的侍寝呢?今日一役,和郑蓉锦的梁子只怕已经结下,方才和陈文昊的口角,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若是不能趁机从陈文昊这里捞点好处出来,不就算白折腾了吗?
李培元看了我一眼,躬身向陈文昊请示道:“请问皇上,是送往萧氏的寝殿飞星殿,还是……”
我不等他说完便抢先说道:“自然是飞星殿,难不成,还要送到郑蓉锦那里,继续被她欺负不成?”
“萧夕月。”果然被本宫一激,陈文昊想也未想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趋利避害。既如此,你更当知道,在这后宫之中生存,究竟讨好了哪个人,方能活得更自在一些。”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大喊道,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转身就想逃走。
陈文昊眼疾手快,早一把抓住我,将我扔到一抬辇轿之上,吩咐李培元道:“送她去朕的寝殿,要底下人好生看着,朕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