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挚伏在他怀中,适时垂下眼帘,沉脸道,“臣妾本不想来。可听说皇上一日没有进膳,还是没骨气巴巴地来了。皇上还想臣妾说什么?”
“你倒是嘴硬。”皇上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毕竟身为君王闹出绝食的事,也太冲动了。他抱着虞挚走上大殿,在宽大的龙椅上坐下,近近地打量着眼前娇弱的人儿,只觉如何都看不够,“朕拿你没办法,”他不由又重复了一遍,“对女人,朕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女儿却不忍半点委屈,你就是朕的女儿。”
虞挚嘴角微微一翘,纤细的手指抚着明黄色的衣襟,“谁要做皇上的女儿。”她虚弱地巧笑着,眼睛眯成半弯月,心里却寒凉得僵硬。仿佛千万年前,仿佛几生几世之前,她曾敬他如父。如今终于可以坐在他膝头,面不改色地承欢了。
“臣妾做了几样清淡的菜,并备薄酒,可否请皇上一同用膳?”虞挚撑起身,认真地问道。
皇上目光迅速扫过她的神色,彼此之间的气氛慵懒融洽,不过并不能让他忘了昨天的争执,她是执意要皇后的性命,如今的意思可有更改?
“臣妾昨日太过任性,让皇上不快,后悔不已。臣妾一时虽不能释怀,但终究明白,皇后与皇上的恩情是我等比拟不了的,明日,皇上就接她回朝凤宫吧。”她坐得端正,一丝不苟地说道。
“挚儿说得可是真心话?”皇上捏起她的下巴,眸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微光。
“若没有那份心思,臣妾何必硬装好人。”虞挚伸臂环上皇上的脖子,樱唇一抿,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不过臣妾心里不平衡,要皇上答应一件事,作为补偿。”
“挚儿想要什么,朕何时说过不?”皇上揽过她的腰,嗅着她颈间清冽的药香。
虞挚含笑推开他,心底是深刻的讽刺,没说过不?那她的绝食又是因何而来?皇上的记性真是好得不得了,“臣妾要三郎画眉。”
皇上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不敢相信地侧耳,“你叫朕什么?”
“三郎。”虞挚娥眉皱起,似是害怕自己冒犯了圣驾,想要起身跪倒,“皇上不喜欢?”
“喜欢。”皇上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好像时光倒溯,一路上由秋入夏,芳华次第绽放,“挚儿,挚儿,朕的小妖精。”他喃喃地念着,帝驾的威严无奈地屈从于柔情之下,“在你这里,朕又有了少年的冲动,相思的心情。”
虞挚静静伏在他肩头,他的怀抱让她呼吸困难,微张了唇喘息着,像一尾要枯死的鱼。不过她脸上依旧带着妩媚的笑,“三郎,答应了臣妾,可不要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九、皇后
夜色深沉,皇宫如一座沉睡的孤岛,灯火幽冥,静谧无声。潜心阁里木鱼声阵阵,仿佛这深宫中单调的、一成不变的时光。
木门无声地打开,如寄裹着玄色的斗篷出来,腰间挂着碧玉腰牌,“奴婢奉命回朝凤宫一趟。”门口的守卫见到腰牌,向两侧让开。她微微屈了屈膝,匆匆走入夜色。
风卷云过,一轮明月隐入云层。值班的守卫不由打了个呵欠,虽然被软禁的是身份尊贵的皇后,却没什么可警戒的,宫里安全得很,皇后又不会逃跑,他们不过是摆设罢了。远远的,如寄提着宫灯回来,大风吹起她的斗篷,衣袂翻飞。
守卫后退了一步,也算活动活动筋骨。如寄照例屈了屈膝,低头走进去了。
潜心阁里一改往日的香火辉煌,真的清心寡欲起来。皇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凤袍一丝不苟地拖在身后,纵使落难被囚,也不改雍容风范。
“拜见皇后娘娘。”如寄款款下拜。
皇后身体一颤,少顷,诧然转过头来,“是你?!”
“如寄”将斗篷的帽子往后一拂,露出苍白绝美的容光,瞬间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臣妾来看望娘娘。”
她笑得恬然灿烂,皇后手脚不由一凉,浑身的血液冷到沸腾,“你好大的胆子,敢到本宫这来示威,就不怕皇上看到你这副嘴脸?”
虞挚眉头微微一皱,伸了食指抵在唇上,“臣妾刚刚服侍皇上睡下,皇后可莫要惊扰了他。”
皇后怔了怔,心里泛上莫名的酸意。皇上三宫六院多年,也多年没人让她有过这种体会了,纵使莲妃也不能。然而今天,听虞昭容说出和皇上亲昵的事情,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心酸。他是她的夫君,却在她被软禁的时候,召幸她的仇人。
“臣妾来是想恭喜娘娘,皇上要接您回朝凤宫了。”虞挚站在阴影之中,除了一双明光闪闪的眸子,再看不清面容。
皇后冷哼一声,不悲不喜,转开目光不予理会,“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朝凤宫原本就是本宫的家,轮不到他人觊觎,皇上心里有数。”
“哦,是么?”虞挚轻轻地笑出声来,“那么,皇后为何被关在这里,洛康王为何还在外面跪着?又为何是臣妾为皇后求情?”
“你去求情?!”皇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讥讽地看了她一眼,重复着这句话。
“皇后莫要误会了臣妾,臣妾只是心疼皇上,他已一天没有用膳。”虞挚无奈地叹了口气,慵懒而轻蔑的口吻,“四十多岁的人了,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非要臣妾亲自去泰极殿才肯进食。”
皇后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如遇雷击。虞挚的每一句话都像钝钝的刀子,划在她心头,彼番情人间的亲昵,赌气似的狎戏,听起来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你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皇后努力地平和气息,脸上一如既往地漠然,就像对待莲妃、对待每一个恃宠而骄的妃子那样,“这么多年,宫里花开花落,几度轮回,所有人的下场无一例外,没人能取代本宫。”
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沉默,虞挚定定地站在那里,好像一尊雕像,皇后坦然无畏地看着她,心却在一点点的动摇。忽然,虞挚怦然笑了出来,如夜里昙花,刹那盛放,美得诡异不可方物。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阴影,走近了皇后,悠然含笑的样子,好像闲庭漫步。
“三郎今晚,为我画眉了呢。”她淡然跪坐在蒲团上,和皇后不远不近地对望。一张白皙皎洁的脸上,眉如山迢黛,拢不尽的千万情丝。
皇后慢慢睁大了眼睛,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将肺腑中的气挤得一丝不剩,却又吸不进分毫。三郎,年少情动时的三郎,相敬如宾的三郎,怎么就成了她的?可笑,真是可笑,那段岁月里,虞挚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如今却羽翼渐丰,生生回身踏入过往,将它踩得粉碎。
“三郎说,我是他的女儿,他的妖精,他骨血里的劫难。”虞挚吐气如兰。
“三郎说,我让他有了年少的冲动,相思的心情。”
“三郎说,他喜欢我唤他三郎,三郎……从未有人如此叫他。”
皇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剥落,一片片,血肉模糊。虞挚脸上始终挂着淡笑,一字一句地说着。她无需添油加醋,无需说谎,仅这些就足够皇后品味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你明明不爱皇上,为何用媚术勾走他?!”皇后扑上去,死死抓住虞挚的衣襟,波澜不惊的双眼终于燃起火焰,带着将一切都烧毁的狂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不够么?你要他做什么?”
“因为我爱他呵。”虞挚被她扼得几乎窒息,却毫无感觉似的,笑吟吟地回答,“安心做皇上的女人,这不是皇后的忠告么?”
皇后双手猛地一抖,好像被烫了一般,松开虞挚纤细的脖子。过往的罪恶涌上心头,眼前这个如烟含笑的女子,让她几乎忘了,那个在绝望中哭泣的郡主。虞昭容,她曾是那么冰清玉洁,那么无助痛苦地跪在她的脚边,恳求她出手搭救。那时的虞挚,对皇宫有着深深厌恶和恐惧,如今的虞挚,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虞挚抚着脖颈,嘴角挑起,眸中却是冰封冷漠,“皇后用心良苦,儿媳都能让给丈夫,臣妾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贱人!”皇后一向优雅识礼,被这辛辣放荡的嘲讽刺得喘不过气,扬手朝她掴去。
虞挚却比她更快,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这龌龊事皇后能做,臣妾就不能说么?”
皇后怒极,却无力和她相抗,颤抖着诅咒发誓,“人在做,天在看。你此番为了诬陷本宫,埋巫蛊,杀死腹中的婴孩,老天绝不会让你好死!”
听了这番怨毒的话,虞挚眉峰只微微一动,冷冷地甩开手,脸上的笑意凝固在那里,染上寒霜,“皇后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臣妾的孩子早就死了,就是在这潜心阁中,拜皇后所赐。”
皇后一愣,茫然忘了说话,怀疑地审视着她。那天她确实在香火中加了麝香,可是第二天去看虞昭容的时候,她分明没事。
“胡御医说谎。”虞挚直接说破了她心中的疑惑,“臣妾这么掩人耳目,虚张声势,还不是为了扳倒你这个皇后。”
“你,你好毒的心肠!”皇后指着虞挚,又恨又怕,仿佛她是一个魔鬼,茹毛饮血,“本宫不会放过你,一定会让皇上认清你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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