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侬扬起手,和龄追过来,她偏生就是不肯给她。和龄要气死了,她是个病人,怎么病了还受到这么“残暴”的对待,还被安侬给看光了,真是没病的也得给气出病来。
两人正打闹着呢,打门外边儿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连雨声都压不住,同时一惊,下一瞬隔扇门就被推开了,一股惊人的气势随之袭来。
萧皇后众星拱月地进了屋,跟随着的一班宫人全进来站不下,所以就侯在外面廊子上了,只有葫瓢儿前脚后脚跟进来。
屋里两个都定住了,心话儿说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来了,急三火四的,这莫不是来审问的?
一时都绷紧了弦儿,就地垂首跪下,口呼“娘娘千岁千千岁”,适才的玩笑气氛全遁下去,空气中因皇后的到来仿佛漂浮起了块状的沉滞颗粒。
皇后也不言声,只拿眼打量跪着的二人,“不是病了?本宫瞧着你们倒是活泛的很,平白的,薛贵妃不抓别人偏偏寻上你们,可见是你们往日举止不端才落了把柄让人抓住!”
和龄没有说话,安侬却“碰碰”对地磕了两个响头,哭诉道:“娘娘明鉴,奴婢实在不知情,贵妃娘娘将奴婢带过去便要奴婢招认,奴婢…奴婢冤枉啊娘娘… …”
“放肆!”葫瓢儿见皇后心情不佳,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主子要你开口了么,吵吵嚷嚷叫人心烦。”又变了脸向皇后谄媚笑道:“主子您别恼,这些丫头往日没规矩惯了,为她们生气不值当。”
萧皇后摆摆手,视线却逐渐落到了那张飘落至自己脚边的宣纸上。
“这是何物?”她朝葫瓢儿使眼色,“你捡起来本宫瞧瞧。”
☆、相思里
葫瓢儿本想尽快让皇后注意到和龄的长相的,她和樊贵妃眉宇间的确有相似之处,管情叫她们主子一瞧之下就挪不开眼。
接下来,只要打扮起来撞进皇上眼里,这么一个娇滴滴豆蔻年华的人儿,不比樊贵妃鲜活灵动么,想来轻而易举便可操控着从而掣肘景仁宫了。
把宣纸捡起来,葫瓢儿也不敢自己先看,便双手呈着展开递与皇后。
萧皇后尾指的细长护甲从宣纸后面划拉过去,发出暗哑枯干的纸张哀鸣声响。看清纸上的字,她修得尖细的柳眉不着痕迹轻蹙了蹙。
葫瓢儿发觉出不对劲儿,“主子?”
“这是谁的?”萧皇后捡了张椅子坐下来,两手轻搭在扶手上。葫瓢儿偷着往宣纸上扫了一眼,不觉一惊,这和龄也太不小心了,便是心里爱慕权大人,却怎么可以明目张胆将二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宫里顶忌讳这些个,原先还当作她是个聪明人。
和龄这会子是真的有点慌了,门外吹进来的风灌进宽松的衣袖里,吹得鼓鼓囊囊的,她朝头埋得低低的安侬瞟了一眼,然后依样画葫芦,头脸埋下去,声如蚊讷道:“回娘娘,是奴婢的。”
“你的?”萧皇后拿食指弹了弹纸页,“把头抬起来。”
葫瓢儿一听倒欢喜了,眼巴巴瞅着,和龄腿弯抖了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没计奈何,在心里想好了应对的说辞,这才慢慢把脸抬起来。
萧皇后看清那张人面,只觉背脊上窜起一股冰寒的凉意,悚然一惊,那张纸险些儿没抓稳,语气急促道:“再,再抬高一点。”
和龄虽然对皇后倏然间的异常表现感到惊讶,却默不作声地把脸仰起来。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皇后,入目是个面相微有些单薄的中年妇人眉目,容长脸儿,还算和善。
萧氏身为皇后颐养多年,周身环绕着鲜明惹眼的雍荣华贵,然而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仿佛是来不及掩饰,连鼻孔都是微微张大的——
“娘娘?”葫瓢儿矮身凑过去,“您这是怎么了?”
萧皇后抚了抚心口,那一霎那她想到了太多,往事如烟纷沓而至,带着飞尘滚滚将人兜身罩住了,挣脱不得。
她压低了声音,“你竟不觉着… …这宫女生得像一个人么。”
葫瓢儿总算等到了这一刻,也算不负权大人所托了,是以佯作疑惑的声口问道:“主子您说的可是樊贵妃?”
“嗤,怎么会是她!”萧皇后一脸鄙夷,然而略一寻思也明白过来,葫瓢儿拨到自己身边那时良妃早便不在了。
她略缓和了神色,只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了句,“这莫非是良妃的转世回来索命来的?”却怎么沦落在自己宫里头,本宫虽瞧着她姐俩个不惯,却不像她亲姐姐似的加害于她,同樊贵妃一比,她做的那些压根儿不算什么。
被和龄的长相一惊吓皇后也没心思再追究纸头上的“儿女情长”了,她倒没往细里想,只以为是宫女儿爱慕面容俊致的俏郎君,一时忽的客客气气起来,笑道:“都起来吧。”
安侬扶着和龄站起来,两个人拘谨地立着,垂眸敛目,皇后心念频转,果然起了别的想头,吩咐底下道:“去太医院把当值的御医请过来,给这个… …”她指了指和龄,葫瓢儿马上接口道:“给和龄瞧病!”
“不错。”
话毕,皇后也不多停留了,交待了几句,携着满腹的惊异和疑问出了跨院,连被地上的雨水沾湿了裙裾也顾不上,甫一回宫便吩咐内侍明儿个一早往宫外英国公府递话,传英国公夫人进坤宁宫来。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再说和龄这里,她把皇后刻意留下的宣纸对着烛火烧了,心下迷惑,这个皇后还真是古怪,一看见她就变了个人似的,突然间慈眉善目起来。
太奇怪了,瞧皇后那架势分明是在处置她俩个的,可后来就雷声大雨点小了,给请太医不说,连安倩的案子竟然也不过问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龄反正是没想明白,她敲了敲脑壳,拿眼一瞪门边的安侬,安侬也自觉对不住她,要不是自己,那张纸就不会被皇后主子看见,可说来也诡异,她们显然暂时是安然无恙了,想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
两人各怀心思,安侬没脸再在和龄攻击性的视线里待下去,灰着脸回自己屋里了。
外面雨停了,太医也极有效率地赶到。
依例开了药方,又让人把药抓回来,嘱咐好每日吃多少和煎熬的火候便离开了。
和龄很满足,她只是个宫女,能得御医亲自来看病还真是有福气。忍着头痛拿起药包正要去外头熬药,不想打门外进来个太监,瞧着才十七八岁的模样,极为清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姑娘叫我小福子就成,是娘娘派我来这儿照顾您起居的,姑娘只需回去躺着便好。”
这真是一个自说自话的太监。
和龄伸脖子倚着门,目送那小福子瘦瘦长长的身量走远了,愈发感到古怪,但是仍旧咂不出皇后娘娘的深意。
行,那回去躺着吧,为了早点好还是多多休息为上。和龄踅过身,摸着自己额头心不在焉地往床边挪,挪到一半突然发现窗前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她抿抿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
她不是在做梦吧?
顾盼朝却来不及多说,快步先去把门关上了,再回头时微讶地发现和龄已经眼巴巴地跟在了自己身后,小尾巴似的。
他哪里知道她是见到哥哥太激动了,生怕他才来就要走。
顾盼朝凝着和龄白惨惨的面颊,心里蓦地不是滋味。
他平日繁忙自不必说,这是今儿才从京外回来,风尘仆仆一路,谁知一回来就收到樊贵妃抓人的消息。
那劳什子杀人案却与和龄何干,他稍一思忖便能料到是樊氏忌惮了妹妹的长相,意欲除之而后快。
“…还好么?”
顾盼朝唇角蕴起涩涩的笑弧,手轻轻覆在了妹妹苍白的侧颊上,随后点点她的小鼻子,“和龄是不是在心里怪哥哥来晚了?”
她下意识地摇头,须臾又忙不迭地点头。
和龄本来就觉得委屈,反正是在自己亲哥哥跟前,声音里不免带上了几分哭腔,喋喋道:“不是答应很快就来接我出宫的么,我左等右等,这都多少天了,哥哥怎么才来… …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他看着她那双剔透晶亮的眸子里浮起模糊的泪影,心一下子就乱了,慌手慌脚轻抚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抚着,急道:“是我不好,即便一时来不了也该使人传个口信与你…嗳你别哭,把我心都哭乱了。”
顾盼朝太多年没有和妹妹在一起生活相处了,他也不十分熟稔她的脾性,只是瞧见和龄一颗一颗往下掉眼泪就慌神,不由扶住她两边肩膀道:“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么,都是我的错,这样可好么?”
和龄抽抽搭搭的,拎起他的袖子擦眼泪,她哭过了心里舒坦多了,也不是对着谁都撒娇儿淌眼抹泪的。
收拾了心情,她拉着多日不见的哥哥在床边坐下,眨巴着眼睛张口就问道:“那哥哥现在要接我出去吗?”
因为害怕小福子随时会回来,她急着追加道:“那个樊贵妃,她要害我,我就是有这个感觉,不过幸而皇后娘娘派人将我和安侬带回来,否则现在还不知是怎样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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