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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个锦衣卫 (十三酥)


  和龄伸手过来接,他却不松手。
  知道这会子的和龄脑筋不清醒,泊熹起了好奇,便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答得我满意了,我再给你,可好么。”
  “… …不好。”
  她撇了撇嘴,“我傻的么,这原本就是我的茶。”话毕,她翻了翻眼睛,按住他的手腕直接把嘴巴就到茶碗边上喝了一大口。
  泊熹居高临下,眼睁睁看见她粉嘟嘟的唇贴在白瓷碗上,像朵花瓣。她旁若无人地喝一口,舔舔嘴巴,他便也咽一咽喉咙,觉得,有点口渴。
  不一时,和龄喝掉了大半碗,其实这姜茶滋味儿并不如何,倒是喝完她身上更“暖和”了,摇着头嚷嚷了句热,把额头上的巾栉甩掉了。
  “啪嗒”,正打在泊熹腰胯间,随后缓缓地滑下去。
  他弯腰拾起来,拿着放进水缸里绞了不下十来趟,这才叠成了长条儿搭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和龄躺着,拉过被子只盖住自己肚脐,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病了,就不陪你说话儿了。”言下之意,我病了不方便招待客人,您请回吧。
  “哦,”他笑了笑,“那我陪你好了。”弯腰替她将被子盖住了整个身体,“别贪凉,捂着出出汗能好得快些。”
  


☆、雨离离
  坐在屋子里能听见外面时而缠绵时而凌厉的雨声,泊熹身子骨好,便是现下浑身湿透了他也不会轻易得病,就是觉得身上不舒服罢了。
  和龄这屋子里没有他能换的衣物,况且这又是她新住进的屋子,恐怕连她自己的衣物也是没有的。
  泊熹将手背在身后,围着这间屋子绕了一圈儿,最后仍是站定在床前,隔着一层浅薄的,像雾一般的帐幔看着床上熟睡过去的人。
  他也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是担忧和龄的心情使然,叫他压下了潮湿的衣物沾在身上的不适感。期间撩开帐子又探过几回她的额头,泊熹并不知道和龄小时候在宫廷里的琐碎事,他所知道的不过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华丽而空洞的帝姬身份。
  把巾栉稳稳在和龄额头上放好,他记不清自己是第几回探她的额头,天色渐渐地深了,宫门上就要落钥,到时候再出去就麻烦了。
  总不能就这么待一夜的,虽然她需要人彻夜不休地照顾。
  看着那张染着胭脂薄红的脸庞上微张的唇,泊熹不自禁摩挲上去,他的拇指在她婉转的唇线上游走,像一尾在清水里游弋的锦鲤,指尖顿在那天然上翘的唇角,轻轻地点了点。
  罢了,事到如今和龄的身份是瞒不住的了。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处心积虑所期盼的么?
  何况她心里至少是放不下他的。泊熹的视线穿过枕上人柔顺乌黑的发丝,似乎看到了那张被她妥帖安放在另一张床上的宣纸。
  除却樊贵妃闹出的意外,时机是成熟的,和龄足以引起皇后的注目了。只不过,萧氏此人优柔寡断,狠心有余心计不足,这也是她身为中宫皇后却这么多年来一直治不住樊氏的原因之一。
  就好比眼下,如若不是他通过葫瓢儿将樊贵妃把坤宁宫的宫女抓走的事,萧氏只怕还蒙在鼓里,等到阖宫人都晓得坤宁宫的人被景仁宫随意盘问,她颜面尽失了,才要想起来思量对策。
  和龄和安侬已经被带回坤宁宫,萧皇后却不过来看一下,反倒坐在暖阁里欣赏雨景。正是萧皇后身上诸多不如意之处,导致泊熹起初一直是将“忠心”捧在樊贵妃跟前的,自然了,那是和龄出现在他生命中之前。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翻身向外,泊熹看过去,她也逐渐睁开了迷蒙的眼睛,看见是泊熹,和龄怔了怔,混沌的记忆依稀告诉她泊熹的存在。
  “你怎么还在呢?”
  “喔,我… …”
  和龄没让他有机会说完,她拨开额头上的巾栉,用力地捶打自己的头,呢喃道:“头快痛死了…!好像有人拿锯子和钻子在砍我的脑袋,你快帮我瞅瞅,这会子是不是已经裂开好几道口子了?”
  泊熹探身过来试图安抚和龄,她却又一把打开了他,脾气大得很,“烦死了,谁叫你来找我的,离我远些才是,越远越好,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和龄,你病了,不要闹脾气。”
  泊熹从没有这般无措又无奈过,他按住她使劲捶打自己的拳头,她打得她自己额角都红了,还一点止歇的意思都没有,泊熹不由疑惑道:“怎的痛成这般,以往也是这样么?”
  他自己这辈子到现如今还一次病也没生过,因此也不晓得发烧生病究竟痛成怎样才算正常。不过这也是看人的,不同的人体质不同,具体病症表现在身上的症状也会不一样。
  和龄呜呜咽咽着,她现在脑子里清醒极了,从没这么清明过,就是头痛,特别痛!她过去在关外待着,哪里有机会淋大雨生病,了不起是再小些的时候中过几回暑,可那会儿好得别样快,她还一直觉着自己身体好底子棒吃嘛嘛香呢,没成想目下叫一场小小的雨就淋成了只病猫。
  真是太不中用了!
  和龄歪歪扭扭地坐起来,她生了自己的气,忽然瞥见泊熹垂在身侧的手。印象里他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仿佛冰窖里结着的厚厚冰碴子。
  心念一动,她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按在自己火焰山一样燃烧的脸颊上,果然,身心一下子便舒爽了,就像炎炎夏日热得不行了的时候吃了一大桶冰块儿,透心凉心飞扬,瞬间连头痛也不觉得那么磨人了。
  “大人真是我的芭蕉扇啊!”
  和龄舒了一口气,也不顾他变幻莫测的神情,执意抱住他的手臂重新躺了下去,唇角还带着满足的上扬弧度。
  “芭蕉扇么?所以你这是——”泊熹不得已俯低身子“迎合”她,另一手撑在床里的褥子上。
  “就是救星啊,”和龄的意识又变得模糊了,随口解释着,“‘猪八戒助力敗魔王,孙行者三调芭蕉扇’,我以前听说书的说的…而且芭蕉扇能把人一下子扇到很远的地儿去,就是不晓得这世上是否果真有神仙呢,果真有王母娘娘和神明存在么?”
  她说着,两瓣儿玫瑰似的唇缓慢地开合,直至在他俯视的视野里沉沉闭上眼睛,眼睫微微颤动着,跌进沉沉的梦里。
  泊熹的身体鬼使神差地越压越低,唇与唇的距离不过一根手指头的空隙了,他却蓦然停下来。
  将将把手臂从她略有起伏的柔软胸前抽出,深呼吸一口,迅速撤出了床帐。
  越陷越深兴许真不是什么好事,他一再告诫自己,她是一颗棋子,即使分量较旁人略重些,那也还是颗棋子。
  泊熹打开槛窗,一股子清爽的风夹着绵密的雨水扑进来,思维恍似清明许多。
  他没再停留,和龄这回发热比想象中来得严峻汹汹,如此,他便不能放任萧皇后拖延下去了。
  *****
  转头来在了坤宁宫外,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泊熹没有执伞,身上潮湿不堪似乎也说的过去。
  何况并没有人敢质疑他,或是上前问句“您怎么浑身都叫雨湿了,底下人伺候的不好么?”。宫人们只是像退避东厂的人一般对锦衣卫同样退避三舍,远远瞧上一眼,三两个回去当个热闹说上几句也就是了。
  不多时,笃清从值房里取了衣物出来伺候大人换上,他看他们大人的眼神就大胆多了,“大人,您这是打哪儿来,不是瞧和龄姑娘去了,莫非是,她不叫您进门儿?”
  进门… …
  门?
  他何曾打正门进去过。
  泊熹本微仰着脖子任笃清为自己套上外罩衫,闻言扫了他半含着八卦的眼神一眼。笃清立马垂头丧气的,只当自己没问过。
  泊熹却轻哼一声,出乎他的意料低低回道:“可能么。”
  笃清来了精神,在大人身上掸了掸,虽说仍不明白他们大人怎的弄得水人儿似的,但也不敢多问,只顺着话意恭维道:“属下猜也不能够,您这样的人才,玉树兰芝,连仪嘉帝姬都一门心思想下嫁,何况是和龄姑娘。”
  “…哦?”
  泊熹边拢着袖襕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了,“怎么就‘何况是和龄姑娘’,她理应同我有瓜葛么。”
  笃清摸不准泊熹的意思,这么些年了,他们大人的性情是愈发的云山雾罩难以揣测,他只好暗下思忖一番,笑着道:“大人竟不曾发觉?一个女孩儿若是喜欢上什么男子,那瞧着意中人的眼神都是发亮的。”
  他是觉得自己摸准了大人的心思,便言之大人就是和龄姑娘的意中人。
  哪想泊熹闻言认真揪细地回忆了一番和龄看自己时的眼神,才想一会儿他眉宇间就打起个褶子,她近来看他总像看仇人似的,斗鸡一般毛都竖了起来,柔情似水更是从未见过。
  “眼睛发亮?”泊熹冷笑一声,拂袖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话飘进笃清的耳朵里,“眼睛发亮的是仪嘉,何曾是她。”
  笃清便讪讪的,然而他到底跟随泊熹多年了,总归比外人能窥出门道来。
  想来,他们大人是认真惦记上和龄姑娘了,不是打今儿才起的想头,估摸着,早在府里以兄妹相称时便生出了情愫,只是当局者迷,尚不自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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