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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 番外完结 (荔箫)


  他也很想弄明白,她到底哪里和别的宫嫔不一样,总能让他这么失神。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漂亮而已。
  睇视须臾,席兰薇都只是静静坐着,除却持着玄霜的手缓缓动着,整个人娴静得就像一尊美好的玉雕。
  到底哪里不一样……
  霍祁一边看着一边苦苦思索,半晌无果。直至席兰薇研好墨、搁好玄霜,偏过头来,二人视线蓦地一触,他才不得不慌忙转回头去看手上的奏章。
  “……”席兰薇怔了怔神,反过来也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去看他,却是多了三分好奇,好奇他刚才在看什么。
  “……”霍祁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了少顷,轻咳一声答得十分镇定,“朕刚才在想……你为什么总能发现那些个不起眼的事情?”
  席兰薇一哂:“不说话省去了许多工夫,闲来无事,只好到处看了。”
  答得万分轻巧,霍祁听罢沉默一瞬,又道:“那就是说……你哑之前不曾如此观察过?”
  什么意思?
  席兰薇觉得他话里有话,明眸一眨显是在发问。霍祁一笑:“也没什么,不过你父亲一直在查你被药哑之事,却没听你提过什么。”
  ……父亲在查她被药哑的事?查那下药的人么?席兰薇一愣,心里一阵阵地发着慌,还是提笔先答了皇帝的话:“那事臣妾一无所知。”
  全然不知那人是谁、何时潜入了席府。她所知道的的,只是在她饮下那一碗原该普普通通的风寒药后,喉中掀起了灼烧的疼痛,直痛到她昏过去,再醒来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是重生后已然哑了、她并不曾再体会一次那种疼痛,但即便加上上一世过了这么多年,那种痛感还是深深地印在记忆里。说起来……虽不知这些伤痛是经谁的手带来的,却是知道归根结底拜谁所赐——偏还说不得,皇帝决计不会信,那话此时听来太荒唐了。不仅是荒唐,更是毫无证据,再三掂量之下,她无法不担心此时若当真查过去反倒打草惊蛇,将原本能查出的证据也毁了。
  “不知道就算了。”霍祁轻哂,这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顿了顿又道,“朕安排了禁军都尉府的人帮你父亲一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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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宣室殿退出来,席兰薇心中烦乱不已。前一世的这时,她远在越辽,且尚是和霍祯新婚燕尔的时候,在霍祯的甜言蜜语之中她忽略了很多事情。许多事便犹如迷雾一样萦绕多年,在多年后蓦地散开,藏在其中的利刃将她伤得体无完肤;更有些……一直延续到了这一世,氤氲成一团新的迷雾,这些迷雾中有什么,她不知道。
  比如彻查下药之人的事……上一世她在越辽,父亲有没有查、最后是何结果,她全然不知。细细想来倒是觉得,虽则两世嫁的人不同,但药哑一事是一样的,既然这一世查了,上一世应是也查了,但最要紧的那结果……
  还是不知道。
  总觉得有许多重要的细节还空想着,却是想都不知从何处为始。一时被自己逼得恼火,大感前一世活得当真糊涂。
  禁军都尉府……楚宣,席兰薇不自觉地想到这个人。皇帝交代禁军都尉府接着查刺客一事,也不知进展如何了,协助父亲查她的事会不会也交到了他手上?
  若他当真是越辽王的人……查得出来才奇怪!
  如此当真是“心乱如麻”,愈是想琢磨个明白就愈是烦躁。寒冬腊月,生生逼得自己心中蹿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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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傍晚时一道旨意震了后宫,席兰薇只怕整夜都要被这件事磨得辗转反侧。
  在杜氏小产后被“无缘无故”禁足的泠姬卫氏,突然自缢了。
  这道旨意,是从宣室殿传出的,依正六品才人礼葬了卫氏。
  事出突然,无人知道缘由,大多数宫嫔连她早先被禁足的原因都不清楚,只道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触怒了圣颜。
  其中纠葛席兰薇倒是清楚——皇帝查到了泠姬戕害皇裔的事,自然不会轻饶了她。可目下刚过了几日而已,宫正司也还查着,尚未有个定论呢,卫氏怎的就扛不住自缢了?
  这晚的昏定变得格外沉寂。景妃长长的护甲间拈着纸笺一张,是泠姬的遗书。在座的嫔妃皆传看了,颤抖的字迹道明她离世前的挣扎心绪。她认罪了,在宫正司查出结果前就认罪了。因为如此,她被废了正四品姬位,仅以才人礼入葬;也因为如此,她得以留个才人的位子,总好过废位草葬。
  景妃素来和她交好,目下纵知她是负罪自缢,也难掩几分伤感。长声叹息,语中疲惫分明:“一个月,宫里没了两个嫔妃。都是和本宫一起从潜邸随进宫的,落得这一步,连本宫都不知还能说什么。”
  笑音凄怆,极短促的一声,外加一声更为短促的回响。
  殿里便这么安静了,再无一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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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打听了,只有依才人礼葬她的旨意,再无其他,也没牵连她的家人。”
  回漪容苑的路上,清和低低禀着,轻曼的语声与脚踩在雪上的沙哑声交替响着。
  席兰薇一点头。想来也是,连她都尚留了个正六品才人的位子,如何还能牵连她的家人呢?
  清和又道:“宫人按规矩要打发去别处,先归了尚仪局;两个家中带来的侍女已遣回家了。”
  这也都是徇章办事,挑不出任何错来。席兰薇又点了头,似乎安了些心,又总觉得安不下心来。
  大约只是因为宫里这么突然而然地死了个人、且与自己多少有点关系,心虚难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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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霍祁再到漪容苑的时候,听闻席兰薇在后院,便屏退了宫人独自前去。
  那一片风景别致的小湖已结了坚冰,遥遥望去泛着些许白。曲折的回廊也透着驱不散的寒意,直通到湖心的那座亭子上。
  亭子里,依稀能看到案上置着暖炉,亭中端坐的女子披着一件玫红的斗篷,边缘处镶的白狐毛搭在颈边,愈发衬得肤色白净。
  她好像正提笔写着什么,又因为天寒,时不时地将双手凑到嘴边呵一呵热气,又继续去写。
  霍祁看得疑惑,放轻步子踱过去,不声不响地在她身后站定。探首去看,纤白的十指冻得泛红,笔力倒仍是不减,一笔一划地正在临帖。
  他的目光滞在她手边的那一卷《地藏经》上,眼中浮起几分了然,抿起一笑,问得慵懒随意:“抄经就抄经,你冻着自己干什么?”言罢一顿,在她出言敷衍他之前又添上一句,“再者……你可别告诉朕,是觉得对卫氏有愧才抄经的。”


☆、34 品汤

  “倒非有愧,也难心安,故抄经静心,亦算祈福。”待得他到她面前坐下时,她已将这句话写罢,推到他面前。霍祁看了一看,轻声一笑:“那也不必这样冻着自己,在房里写就是了。”
  席兰薇颔一颔首,遂又写道:“屋中暖得燥热,静不下心来。”
  所以就在这三九天里冻着以求心静?霍祁睇一睇她,觉出她有心事藏着,却是忍了一忍没再多问,生怕一问再惹出什么伤心来。
  席兰薇确是一颗心烦乱到了极致。愈发觉得重生之时想得太急躁也太简单了,觉得逃开霍祯便好,就这么武断地决定了进宫。现在……
  单说进宫这一条,她是不后悔的。虽则也吃过苦,但目下看来,皇帝待她很是不错,且这“不错”似乎还能持续上些时日。就算日后失宠了,她也到底不是正妻,没那么惹眼,更没有像当初对霍祯那样对皇帝付了真心,是以日后并不担心过得太难或是心里太苦。
  可旁的事……
  席兰薇察觉得出,很多事就此改了路子。譬如那刺客没死在当场、譬如近来卫氏畏罪自缢。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与她有着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以一己重生变了别人的命数,细想之下总是心慌难免,何况……这辈子还要继续活下去,不知还会变多少。
  未知的变数令人生畏,同时又还有些她想努力改变的事,比如不再让父亲战死。
  掌控不住的变数、想要改变的命数,总是同时在胸中涌着。积攒了这么多时日都强作不理,目下卫氏殒命,到底是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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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抄了两句,席兰薇明眸轻抬,望了一望坐在面前的皇帝。他随意地侧坐着,一只手搭在案上,也正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没有独自回去的意思,似乎是在等她同往。席兰薇抿了抿唇,将笔搁下,接着去收拾一旁的经书和抄好的纸张。
  看她突然开始收拾起来,霍祁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无声一叹站起身,怡然自得地踱步往亭外走,口吻闲闲地递过去一句:“那你慢慢抄,朕回宣室殿去。”
  既然她心烦,他还是先不要扰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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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贯在御前混得如鱼得水的袁叙有点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了。小心地跟在侧旁,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观察了半天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素来知道皇帝是不怎么哄嫔妃的,也知道这席氏算个例外。可再怎么说……嫔妃里敢“晾”着皇帝的半个都没有,哪一个在皇帝去的时候都是赶紧搁下手头的事、专心侍奉着。刚才席兰薇可好,答了皇帝两句话之后,该抄经还接着抄,愣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帝便这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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