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顾夫人眼里闪过戾气,单掌垂击了檀木椅子上的扶手,恨声道:“净涵那个蠢货,怎么就有那些个嘴上没把门的奴才?”
安夫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不是,那天我听说此事后,还特意把那说书的给叫来问了个仔细,人家说得清清楚楚,夫人要对付王锦绣的事,是贵府的一个婆子传出去的。而何夫人对王锦绣说过的那些话,也是由总兵府的两个婆子传出去的。”
顾夫人咬牙问:“当真?”
“真的,我不敢欺瞒夫人。”
顾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该死的,她这些年来良好的名声就被那该死的说书的给毁了,真是岂有此理,他好大的胆子。
安夫人小心翼翼地瞟了顾夫人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我还听说,那钟夫人还亲自携了王锦绣的弟弟前来求请,可有此事?”
一提这个,顾夫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想着前日王锦玉那竖子,居然一来就对自己苦苦哀求着,口口声声说请她高抬贵手,放他姐姐一马,他愿意把之前她支付的诊金如数归还,只求她不要再计恨他姐姐的无心冒失,还解释了一大堆,他姐姐并不是有心不来给顾世子诊病,实在是那两日确实病下了,因为掉进河里,以至于着了凉,总兵府的何大夫可以作症。为怕病气过给了顾世子,这才遣其他大夫。但她仍是很关注顾世子的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断不会随意遣人来。
最后,又声音哽咽,说他姐姐先前出门被车撞,后来屋子里差点被毒蛇咬,再来饭菜里吃到毒,好端端的也有不相干的病人来闹事……他姐姐已弄得精神憔悴,惊弓之鸟。他身为弟弟,实是不忍心,只能抱着丁点希望特意恳求她高抬贵手,大人有大量,放他姐姐一马,他可以把先前她给的诊金如数归还。
当着钟夫人的面,被王锦玉这翻看则求情实则告状的事儿一闹,顾夫人气惨了,当然不承认是自己干的,王锦玉这小八糕子,居然又说只要她肯放过他姐姐,他可以把所有的身家财产全给顾夫人,只求顾夫人放他姐姐一马。
顾夫人气得双眼发黑,钟夫人面色越发不豫,最后实在不忍见锦玉如此低声下气,把锦玉扶了起来,冷冷地甩下一句:“顾夫人好大的威风呀。得,这事儿还真不能这样私了,我看,还是请我家老爷出面,给御史台出点料子吧。”
顾夫人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动用权势逼迫一个小小孤女的事,若是被御史知道了,谨阳侯府可就没好果子吃,尽管这只是无中生有的事。
顾夫人拦下钟夫人,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通,又对锦玉说了好些好话,但锦玉却摆明着不信,“不是你干的,还会有谁?整个金陵城,除了谨阳侯府权势滔天外,还能有谁这么明张目胆?再来,我姐姐一直积善行德,可从未得罪过任何人。除了夫人您外,还能有谁?夫人,既然敢做,为何不敢承当呢?”
顾夫人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飞,但当着钟夫人的面,却只能打落牙齿血吞,并堵咒发誓,绝对没有针对锦绣。
顾夫人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憋屈过,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等钟夫人走后,狠砸了一层子的东西。唯一想到的就是安夫人嘴巴不严,把此事给泄露了出去。正想找安夫人算账,谁知她带来的消息却更令她恼怒。
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顾夫人横了安夫人一眼,“这事儿,真的不是你说出去的?”
安夫人堵咒发誓,直说她是真的秘密进行的,谁知才刚进行了一半,外头就传来了这么些消息,她为怕引发民忿,这才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先来请示顾夫人。
顾夫人问她:“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妾身先是派人去警告她,让她早早滚出金陵城,否则有她的好看。她不听,妾身这才使了些伎俩……”说出来的话倒与王锦玉有八成相似。顾夫人撤下疑心,只能让安夫人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安夫人迟疑地盯着她的神色,面色不安:“夫人,当真就此罢手?”
顾夫人面色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不然呢?算了,反正已经给了她些教训了,就此罢手吧。反正我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安夫人心里撇唇,你若是心胸宽阔,还需做这些阴损事?不过嘴上却把顾夫人给夸了一通。
顾夫人也有些后悔,她是被儿子的一意孤行给气糊涂了,那王锦绣虽说可恶,却也是无辜的,她却把气撒在她身上,确实不应该。
想她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如今才做这么一件不算坏事的小事,就给弄成这副局面,看来,她确实不是做坏事的料。
安夫人又说起了何夫人的事来,“夫人,前阵子,总兵府的何夫人也曾来找过妾身。”
顾夫人正是一肚子暗火没地方发呢,闻言冷声道:“她找你做甚?”
第108章 威胁
安夫人一脸为难,又一脸气忿,“那何夫人与夫人倒是想到一块了,都要妾身给那王锦绣点颜色瞧瞧。可,可是……”
“可是什么?”
安夫人面有难色,“何夫人却说,她只是奉您的命令来找妾身,要妾身给那王锦绣点厉害瞧瞧,最好把此人给逼出金陵城。妾身当时就糊涂了,夫人您头日才来找过妾身,这第二日何夫人也来了,还指明说是奉您的主意,这可真让妾身难办了。”安夫人喏喏地望着顾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夫人只是让妾身给那王锦点颜色瞧瞧,可没说过要把人家给逼出金陵城呀。可何夫人却要妾身如此行事,实在是费解。”
顾夫人面色变了数变,过了好一会,她冷冷一笑:“你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哼,果真是我的好表姐呀。”顾夫人这时候也顾不得生那王锦绣姐弟的气了,这会子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在何夫人母女身上,直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顾夫人让人下去查,把那日陪同在屋子里的一干下人全揪了出来,一个个地审问。她见安夫人仍是不肯走,不由心下不满,真是个没眼色的,难怪自己的男人做了三任知府仍是没得到升迁。
安夫人也知道顾夫人对自己不满,但她却不怕,因为她又有了新的靠山,她微微欠了欠身,“还有一件事,不知对夫人您当讲不当讲?”
顾夫人见她神色郑重,心下跳了跳,沉声道:“说!”
安夫人微微挪挪了屁股,尽管这儿没有外人,看仍是压低了声音道,“那个,昨儿个,有人持了王阁老的拜贴,特意前来见我家老爷。那人语气甚是不客气,只说了一句话,‘听闻金陵城权贵云集,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土黄帝了,果真是厉害呀。’然后又对我家老爷说,要我家老爷转告妾身,再由妾身转告夫人您一句话。”
顾夫人心头一跳,“什么话?”
安夫人学着那人的语气,“我家主子说了,小小一个侯府我还不放眼里,再敢欺辱我的救命恩人,我就让尝尝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
明知安夫人只是负责传话而已,但那脸上的狰狞却让顾夫人当场吓白了脸。
堂堂侯府,世袭勋贵,侯爷又领着差事,居然还让人如此赤裸裸的威胁,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来着?
……
安夫人离去后,顾夫人一时心烦意乱,她恨表姐的暗地里使坏,自私自利,又恨自己,脑子被门撞了,怎么就给整出这么个馊主意?现在可好,弄得自己都下不了台了。还让表姐给栽赃陷害,真是岂有此理。
如今还让厉害的大人物给惦记上了,惊惧,愤怒都有,心烦意乱至极。
偏偏,在这时候,门房上的人还差人来说姨奶奶来了,人已经进了垂花门,往内院里走来。
顾夫人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呢,闻言忍不住冷冷一笑:“我正要找她算账呢,她倒好,自动找上门了。”
……
总兵府里,穆少清对朱子权道:“事情查得差不多了。九爷需要听吗?”
“你说。”
朱子权正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这块玉佩可不是平常人敢拥有的,只要不笨蛋的人都知道,拥有这枚玉佩代表着何等身份,偏偏,那小丫头居然毫不识货。就是不知她是真的不识货,还是装作不认识。
一向骄傲惯了的朱子权不去猜想锦绣为何会装着不识货,他一心认定,那粗俗无礼的小丫头就是个没眼光的人,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于他。
穆少清道:“事情起因是顾夫人给世子顾东临说亲开始,顾夫人瞧中了总兵何大人的长女,就是何大小姐。”
朱子权略有意外,看了穆少清一眼,轻笑一声,“我想,那纨绔子肯定不愿意了。”
穆少清意外至极,“这事儿除了侯府的人外,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九爷如何知道这事儿?”
朱子权撇唇,“这个你就不必多问,继续说吧。接下来呢?”
“接下来嘛,顾夫人才知道顾东临喜欢上了那个锦绣药铺的老板王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