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受不了又丢了几个铜钱出来,说书人这才继续开口道:“王锦绣病倒后,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怕自己把病气过给了顾世子,更何况,将军还不差饿兵呢?人家王锦绣都病下了,你顾夫人再怎么说心疼自己的儿子,也要体谅人家吧?更何况,人家还让铺子里的另一个大夫给顾世子瞧病,嘿,可惜人家顾夫人不稀罕呀,觉得这王锦绣瞧不起她呢,不把她儿子的病放眼里。这不,等顾世子病好了,就给小鞋穿了。”
众人无限唏嘘,很是愤懑,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朱子权侧脸,问穆少清,“师爷,你信么?”
穆少清挑眉,淡淡一笑:“信,如何不信。”
朱子权讽笑一声:“这说书的好像自己亲眼见到似的,难不成,还有人给他讲这些高门大户里的阴私?那何夫人与王锦绣说的话,他还在场不成?”
就在这时,那说书的被问及,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那说书的回答:“前儿个,去张记酒庄里打酒,遇上总兵府的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一个说,哎呀,那王锦绣不识好歹,这下要倒大霉了。当时我心里一惊,我也听说过王锦绣的大名,便悄悄了跟上去,听了一会子壁角,原来,这两个婆子对自家主子的行事也是颇不满呢,把那日何夫人说过话全都说了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又有人问他,顾夫人要给王锦绣穿小鞋,他是怎么得知的。
说书的很是不屑地道:“你们一个个的,闭耳塞听。前两日,我在西角边儿买包子的时候,便遇到两个小哥儿,那年纪较大的一直在安慰那年纪小的,说什么‘不要太过灰心,那顾夫人想必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那顾世子的病可是你姐姐给治好的,她感激都来不及呢,如何还恩将仇报,我看这其中有误会。’然后那王锦玉就说:‘不是的,是我姐姐亲自听了侯府一个婆子的通风报信,说顾夫人很是恼恨我姐姐在给顾世子治病期间三催四请的,简直不把谨阳侯府放眼里,趁顾世子病好后,就要发作了。那婆子是顾夫人的心腹,这事儿还会有假吗?听说为此顾夫人还已找上了知府夫人,要说给我姐一点颜色瞧瞧,那婆子还特是提醒我姐,要我姐姐赶紧趁最离开金陵,否则就有灭顶之灾。’那年纪较大的少年很是气愤,骂了顾夫人一通,然后安慰那小少年,说让他不必忧心,他让他的父亲去与顾夫人交涉,他父亲好歹也是个官身,想必那顾夫人会给些薄面。”
众人一听,便信了七八,纷纷指责顾夫人太过为富不仁,这样欺负人家姐弟,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那说书的还说,“何夫人编排王锦绣,以至于王锦绣一时气愤,所以一走了知。后来顾夫人确实三催四请才把王锦绣给请了过去,之后又有两次,王锦绣确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亲自去给顾世子瞧病,而是遣了铺子里的另一个大夫。估计那顾夫人就怀恨于心,但她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大夫,又何需自己出手,于是又找上知府夫人。而她身边的一个婆子于心不忍,便偷偷地递了话给王锦绣,要她小心行事。王锦绣听说吓得六神无主,之后锦绣药铺确实发生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事。她弟弟一筹莫展,还想天真的去向顾夫人磕头赔罪,可惜连顾府的门都没摸着就被轰了出来。最后连王锦玉的同窗,也就是钟阁老的次子钟二少爷看不下去,请了钟阁老本人亲自出面,携了王锦玉一道去了顾家。我听说,那王锦玉当场就给顾夫人磕头,还把先前得的诊金全给还了回去,只求她放过他姐姐。”
众人无不愤慨,纷纷骂着,“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明明就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如今还倒打一耙,这些权贵当真是礼人命如草芥呀。”
朱子权问穆少清,“堂堂谨阳侯夫人,就这么点心胸,你信吗?”
穆少清沉默了会,反问:“那九爷觉得,堂堂侯府夫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心胸?”
朱子权被问住了,他想到了京城里的鲁国公夫人,一个小沙弥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裳,便被鲁国公夫人给令人杖责四十。若不是有旁人求请,那小沙弥恐怕性命难保。
堂堂国公夫人都如此狠毒,那么侯府夫人为什么不能心眼狭小?
“可我仍是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按理,那王锦绣救了她儿子,她再如何的恼恨王锦绣不识抬举,也不致于如此行事吧?这要是传扬开去,可是要被戳背梁骨的。”
穆少清笑了笑:“若是人人都有九爷这般知廉耻,识荣辱,那这个世间就太平了。”
朱子权默然无语,轻敲桌面,耳边又听到一句话:“……前阵子听说染了风寒还没好完,这回又受如此惊吓,这小姑娘怎么如此多灾多难……”
他坐正身子,往楼下望去,打了一个侍卫吩咐:“你去问问,那王锦绣什么时候病下的。”
“是。”
不一会儿,那侍卫回来,说就是清明节那天。朱子权呆了呆,心下有些愧疚,忽然觉得,那顾夫人处处针对王锦绣,他也要付大半责任。
……
第107章 气炸了的顾夫人
朱子权一向最是痛恨那些仗势欺人欺人的,所以对于锦绣生病进而惹恼顾夫人一事,很是自责,当下决定,去探望王锦绣。
呃……如果她态度好,恳放下身段求他,他可以出面让那顾夫人乖乖的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那小女子对自己卑躬屈膝感激涕零的画面,朱子权心情大好,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下了楼来,跃上马,他停顿了下,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彻查顾夫人与王锦绣之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他仍是不肯相信,顾夫人会没品到为这么点小事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朱子权来到锦绣药铺,铺子里正常营业,三名坐堂大夫正有条不紊地给病人看病,从病人排队的多少可以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医术是三人中最高的,其次就要数左边那个老大夫。
曾富贵笑着问朱子权:“这位爷,您是来抓药,还是看病?”
“你们东家呢?”
“我们家东这两天身子不爽利,正在休养。不知爷找我们东家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这时候朱子权却有些打退堂鼓了,他与王锦绣并不熟识,这样贸贸然前来,也有些于礼不合。
曾富贵又笑问:“那爷要坐一会儿不?”
“不了。”忽然有些泄气,一时兴冲冲的来,又灰溜溜地离去,真是见鬼了,他这是怎么了?
带着郁闷的心情出了锦绣药铺,上了马后,却一时没有动作,身后的侍卫不敢催促,只得捱着耐心等候主子下达命令。
过了好半晌,田大山才听朱子权冰冷的声音,“大山,回去叫穆先生持了我的贴子,去知府衙门一趟。”
“是。”
“告诉穆先生,在不曝露我身份的同时,他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是。穆先生不会让九爷失望的。”
……
安夫人命人拿了贴子去拜见顾夫人,得到回复后,这才急匆匆地进入侯府,被安排在顾夫人平时候待客的偏厅里。得到同意后,
到底只是无品秩的下级官员家眷,而顾夫人却是一品诰命夫人,安夫人等了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才见到姗姗来迟的顾夫人。
今天的顾夫人一袭姜黄色贡缎宝相花小竖领通袖褙子,下身绛红色裙裾的牡丹刺绣马面裙,那精美绝论的刺绣令安夫人微微缩了缩眸子,金陵是繁华地府,身为知府的丈夫却没敢贪墨太多,主要是五省巡扶衙门也设在金陵城,那巡抚是个清廉的,安大人受了上一任的惊吓,不敢有太多动作,是以,她堂知府夫人,穿的只比普通人家好上一些罢了。
再与这顾夫人这么一相比,高低立显,人家戴着金色丝带拴红宝石齐眉勒,头上插着朝阳五凤挂珠叉,斜插一支赤金打造的双画眉鸟垂蓝宝石金步摇,顾夫人肤白貌美,再被华贵珠饰衬托,更是显得富贵逼人,通身的雍容之气。
安夫人施了礼,各自就坐,安夫人屁股只沾了点点椅面,上身微微前倾,这是对上级夫人的标准坐姿,恭敬,谦卑。
顾夫人则随意坐到主位上,喝了口丫头递上来的茶水,很是和气地问:“安夫人找我有事?”
安夫人身子越发向前倾了,“夫人,您的吩咐妾身也照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那王锦绣制造了几起事故,这回还准备下个重料,谁知,外头却在口口相传,说,说夫人您……”
顾夫人沉了脸色,问:“说我什么?如实讲来。”
“是是,外头都在大肆宣扬……”安夫人把外头的传言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顾夫人脸色已变得铁青,凶狠地盯着安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传得这么难听?还成了说书的下贱胚子的笑料。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安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呀,我可是一个字都没透露的,是那说书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传出去的,哦,对了,那说书的是听了总兵府的两个婆子私底下的嘀咕,这才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