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明毫不理会这些人的目瞪口呆指着下边救人演习演得热火朝天,也笑得热火朝天的锦绣药铺的弟子,“当时,他们就是采用这种方式救的人。有人专门负责止血剪掉箭矢,马上就有人抬着担架把伤员抬到救助场地,轻伤清洗伤口上药,重伤被抬到桌子上由王锦绣等人实施手术。”
众人不敢再笑了,全都睁大眼瞧着场地上,一名全身缠着崩带的士兵从担架上跳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清理身上的崩带,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有些将官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许光明却没有笑,声音稳稳地传进各人的耳朵,“当时,好些大夫都说没救的重伤官兵,被抬到桌子上,由王锦绣亲自救治,救好一个就换一个,一直不停地救,不停的换,短短三个时辰内,就救下了二十名重伤官兵,其中不治而亡的只有不到五个。若非许某亲眼所见,也绝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小女子,居然有如此医术。”
众人目光闪了闪,看着场地上那名娇小的身影,不以为然的眸子里,难得地揉进了些许敬佩。
一柱香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按现代的计算方式,也是足足两个小时。一群军医们站久了也累,但看着这群来来回回抬着担架奔跑的军医,也渐渐地闪过深思。
那边只有五个人在做急救措施,也只是简单的止血和上药而已,但那速度,却是又快又准,而这边被简单做了伤口处理的“伤兵”,也越来越多,可这边的救治也并没有乱,四个穿白褂子的姑娘,正有条不紊地给“伤兵”清洗伤口,上药,或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又拿了块木牌套在“伤兵”脖子上,“记着,你编号是032。你是轻伤,自己去轻伤营里呆着,不要乱跑。”
“你的编号是055,需要做手术。先吃麻醉剂,再打抗炎药。”然后装模作样地拿着针在那人的屁股上扎了一针,那人看着长长的针,一个挺进,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惹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等演习结束后,锦绣又请示赵九凌,把专管药品输送采买的官员找来,她要与这些大人们商谈购药制药事宜。
锦绣的购药清单很繁复,有剪刀,羊肠线,绣花针,长针,纱布,棉布,止血带,酒精,棉花,以及各类外伤药物,有赵九凌在场,这些官员倒也痛快答应。
但当看到第二张清单后这些人不干了。
“王大人,虽说咱们不是大夫,但对药理还是较精通的,这些麻醉丸,还有什么抗生丸,这些有必要吗?”
“麻醉丸是让伤兵们在医治过程中减少痛楚,也让大夫在医治过程中省心省事的一种外伤必不可缺少的药物。抗生丸是减少受伤士兵们伤口感染的机会,想要让伤兵早早康复,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呀。”锦绣耐心地解释着。
那位大人拿过药单,拿出算盘算了成本,然后把头摇成拨浪鼓,“王大人,你这些药物好是好,可成本也太高了。光制这个麻醉方丸,若是每个伤兵吃上一粒,这要花多少银子呀?还有这抗生丸,虽说药物不多,可算下来也是一笔宠大的数字。王爷,这可不是小数目呀。”
赵九凌拿过帐单,眉头也皱了起来,望着锦绣,面有难色,“花销确实太大了。”
锦绣沉声道:“若是无麻醉丸,那些重伤士兵,我也救不了的。”在人体身上动刀子,那要多痛呀?没有哪个人能承受得住的。
赵九凌又看了账单,沉声道:“那,就砍去抗生丸吧。”
锦绣啼笑皆非,“若没有此药,那些救回来的重伤士兵,也不容易活下来。”
赵九凌这下子没了言语了,如果说,练制这些药物,几千或上万两的银子他都可以考虑,可这花销也太大了。就算他贵为王爷,想要力排众议从军费里扣出来,也是不容易的。
“你这出发点倒是好,可花销也太大了。那些大人们肯定不会干的。”
锦绣说:“我知道。可既然我已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得为军医们考虑,为伤兵们考虑。再是艰难我也要试上一试。”
“你这是何苦……”赵九凌心下也难受起来,“战场上,人的生命如蝼蚁,你……就尽自己的本事吧。就算真的救不回来,也没有人会怪你的。”战场上只要有止血药物以及创创药物就成了,其他都属奢侈了,不是他冷血,而是军费短缺,能省则省吧。
锦绣不苟同他的想法,“明明能治,却因为药物不齐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死去,我心里也会不安的。”
赵九凌沉默,望着锦绣沉默的脸儿,自己也跟着心痛起来,他一直知道,她是纯朴又善良的,充满了正义,又充满了力量,可如今,却要因为他而不得不忍受着良心的谴责,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受这样的煎熬。
忽然间,赵九凌后悔起来,战场上的无情撕杀,平常普通的男人都受不了,他却为着一已之私就把她给招惹了来。
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了这些?
“锦绣……”
“王爷……”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
一阵近乎尴尬的沉默……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舍弃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变得平易近人,又总是用脉脉的眸子盯着自己时,锦绣总有种奇怪又胆战心惊的感觉。
第187章 唇枪舌战(一)
似曾相识的感觉,令锦绣心头很是不自在起来。
就像此刻,他又用那种令她心慌的眸子盯着自己,眼珠子都不眨一下,这令她恼怒异常,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不满的怒火蔓延心头……
他又唐突她了。
直至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后,赵九凌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你先说。”
锦绣咬着唇,脸上变幻无数,忽然又闪过一丝坚定,“王爷,我知道制药成本很高,就算您贵为王爷也不敢冒大不讳让人拨款制药。但是,我仍是要试上一试。请王爷替我举荐户部各位大人。”
宣府也有专门主管户部的官员,有赵九凌坐镇,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没有人再敢贪墨,但就算如此,也只是刚好够用而已。宣府乃至整个山西大同的税收也有一半投入到边防事务,想要均出多余的饷银,确实有些困难。
想到这里,赵九凌皱着眉,轻声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军中物资短缺,能有创伤药也属不错了。旁的实在是奢侈了,这大半年来光是修建城墙,训练新兵,户部的银子也花去不少,实在没多余的银子再做其他。你就……尽力而为吧,没有人会怪罪你们的。”
锦绣看他一眼,不知该说他冷血无情,还是该说他身不由已,因为军费短缺,就不给制更有效的药物,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原本有活命希望的将士们痛苦死去,这算什么事儿?身为上位者的他们,可以冷血,可以为了顾全大局就不顾少部份人的性命,但她却做不到。
锦绣不想指责赵九凌的冷血,战场上,除了那些高级将官们性命尊贵外,那些普通士兵的性命真的太不堪一提了。她又问:“再冒昧问一个问题,将士们牺牲后,抚恤金怎么算的?”
“征蓦来的兵丁按50两银子算。小旗总旗百户每一个等级多加10两银子。副千户是100两,千户是150两,再往上,便是300至1000两不等,视军功大小而定。”
锦绣在心头算了算,摇头,“你们有那么多银子支付庞大的抚恤金,却没有银子炼制最好的药材,救回更多的将士的性命,本末倒置,完全是本末倒置呀。”
赵九凌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把抚恤金挪用来制你的药?这就不叫本末倒置?”
锦绣摇头,“王爷误会了,抚恤金当然要给,将士们也要救,药,肯定也要制。三者,缺一不可。”
赵九凌摇了摇头,苦笑:“我知道你是一片的仁慈之心,可这些全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没有银子,全都是空谈。”他初来山西时,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和幕僚们想了诸多办法,这才勉强维持眼前的开销,他严厉控制山西盐业与晋商,重新丈量土地,把那些没有登记上册的土地全充作公用,虽然确实影响了大多数富户的利益,尽管他旗高一筹镇压下来,也把这些大富整得不敢再兴风作浪,但也知道民意的重要性。
他先前也曾想提高军医待遇,炼制好药以供伤兵救助,耐何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再来宣府大小官员都一至否决,他也不好一意孤行。
“锦绣,我理解你的心思。虽然我贵为王爷,但每一项措施也要底下官员认可方可施行。这事儿,就此作罢吧,他们不会同意的。”先前他还规定了廪生赏罚制度,也曾受到那些文官们派的竭力反对,就差以死相逼了,最后连他的幕僚们也觉得不妥,这才不得不放宽策略,读书人有了功名之后,三年内若仍是无建树,就取消功名,改为若在三年内仍无寸功,就取消官府供给的廪米与月银,并取消家中田产免税政策,这样一来,宣府上下,倒也省了不少银子,收了不少的税租,那些大富们的优抚政策也琢一取消,但也是循序渐进,不敢贪功,也是准备了足足大半年方可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