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彩蝶那样在前院里得罪了薛二奶奶的,也没做降月钱的处理,只是把她放到后院里做个不挂名的小管事。这种调动在薛家也是极少出现的事。
就薛二爷这房来说,自立院起,到如今最小的四小姐都有十岁了,一齐算来将近二十多年,也就只从院里调了两个人出来。这两个一个是张婶,一个就是彩蝶。
就是调这么两个不起眼的,当初薛二奶奶也是费尽心思。才没引起上面的重视。像薛老太爷和薛老太太这种,一辈子过来手里的下人是有生老病死的。从来没一个调走的,或是自己跑掉的。
也正因为是有这种名声在,当年牙婆子才把李小茶送到这家里时,就与李小茶的姐姐李静荷说过,在薛家当丫环,最多是嫁娶不得意了些。只要混点头面出来,平日里的生活和小姐无异。
可这头面,说来说去,最基本的体现就是主子给你多少月钱。李小茶虽是像混得有些模样,可薛二奶奶那边自始至终没给她升半分月钱,她真实的地位比院子里三个粗使丫头还不如。
正如薛四小姐听墙根听来的一样,李小茶这次的事办好了,不一定有什么好处,可是若要办砸了,那她不被赶回后院。也得等着和商儿羽儿一起蹲在墙角里扫地去。
这说来不算是有多惨,可是这人生是经得起平淡,却经不起从高处落下。
李小茶若是平平庸庸也就罢了,顶死无非是兰子那样无人问津的日子。可是她李小茶到薛四小姐院里后,几起几落,已经牵连太多人进来。就不说别人,光是后院里因她的原因,到现在还吃什么吐什么的权叔、彩蝶两人就不会放过她。
她要混得上去还好,混不上去,或许她哪一日里也和当初吊死的老忠头一样,连死也不知道是真正死在什么原因里。
“小阿茶,四奶奶不是还好吗?咱就跟她抢抢试试。”薛四小姐到不像是开玩笑,她细想了想,说道,“大不了我再被她罚去晒太阳。我看她很疼你,应该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李小茶双的支着额看着天,她又不是不知道,抢一个人而已,四奶奶肯定不会和她生气。可是——
李小茶不由又要想,这样做又算是什么。一个小丫头仗着别人的疼爱,踩踏别人的威严,任性妄为嘛。这事看似对薛四奶奶只是举手之劳。可是细想一下,薛四奶奶在薛家的处境又能有多好。
一个罪臣之女,她不比父兄正当权的贺红衣,她没有家族背景给她支持。她的夫君薛四爷只有一个空职,在薛家并不能为她争来半分颜面。她所仰仗的只是当年凤家军阎王罗刹的恐怖威严。
可是这样的威严,就像吓人的鬼故事。平时唬唬人也就罢了。哪天里若真将那鬼刹般的凤家人招来,薛四奶奶在薛家就会没了立足之地。甚至会给苟延残喘的凤家人带来灭族的危险。
李小茶虽小,可是她从小听的故事,看的书比任何同龄的孩子都要多。权衡其中利弊,她宁愿选择自己继续去当个被人欺负的小丫头。
李小茶收回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不抢。”
薛四小姐挠了挠头,回道,“好吧,不抢就不抢,我护着你。”薛四小姐说着拍了拍胸口。
薛四小姐的承诺,信还是不信?
第100章 何为房里的丫环
薛四小姐做为一个穿越小白也并不是毫无作用的。她在听墙根听出好处后,渐渐迷上这项运动。并且为自己添加了更好的装备。窃听器那等高科技的电子装备,薛四小姐是做不出来的,她这种废材最多也只记得小学劳作课里做过的土电话,两个纸筒子,连着一根线。制作方便又容易安装,这不失为一项偷听墙角墙根的好装备。
这天范先生讲课之时,薛四小姐把圣贤之书放到一边,挥舞的剪刀,糊着面粉煮制的浆糊,在那儿忙碌的制作土电话。
自从上次肺痨传染风波之后,薛四小姐渐渐融入这个只有男生的学堂里。许是平日比别家的小姐多说了两个“之乎者也”,“子曾经曰”之类的话,让她渐渐显出一点才女般的峥嵘。
别家几个奶奶嗅到好处,也跟着让自己的女儿去范先生那儿上学堂。于是宽敞的学堂里多了几个女娇娥。因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便少了许多顾忌。那个范同幕又是个出了名的断袖。如此这般,学堂里从此就男女混杂,欣欣向荣了。
对此种情况,范先生由不由的都是头痛的。特别是看到角落里自顾忙着的薛四小姐,范先生的头痛感更加深重。他侧眼给一旁的李小茶使了个眼色,李小茶会意,把桌上的东西稍稍遮掩了一下。
范先生皱眉看着李小茶,用眼神示意,“就这样?”
李小茶神情木然,仅眼神晃了晃,似乎是很不屑地回道,“还想怎么样,要不你来。”
范先生无奈,继续摇头大声读他的圣贤书,“是故,孺子可教,朽木不可雕也。”
薛四小姐专心糊着纸筒,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朽木。就算她真知道了。也会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朽木怎么了,朽木也是好东西,朽木可以种蘑菇。”
就在今天一早,她就真真的和薛二奶奶说了这样的话。今天一早,薛四小姐去给薛二奶奶问安时,突然说起,自己这边不要人了。先凑合着用吧,那个和书语订亲的崔三高子已经差人过来退聘了,秋后还指不定嫁不嫁呢。如今再招一个进后。以后人多出来又惹人闲话。
薛二奶奶心知她是要为维护李小茶。一时也不好说她什么。只是寻了她平日的错处说了她两句。说到后来,薛四小姐突然自伤地说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个废物,可废物又怎么了。就是个朽木也还可以种蘑菇吧。”
面对这般自信满满的薛四小姐,薛二奶奶不知该做怎样的反应,庆嫂子劝道,“小姐这性子还是极好的。”
可不是嘛,这般乐天的性子,哪像薛二奶奶养出的闺女。早上才被骂,扭头就乐呵呵的做起土电话来。她满心欢喜的糊着纸皮,心里已幻想出听便全宅八卦的景象。
和薛四小姐的满心欢喜不同,在距离薛四小姐几张桌子之遥的地方。薛小五爷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砚台。其实薛小五爷也不是从今天才愁眉苦脸。自从小万氏给他房里添了个叫白露的丫环之后,他是天天如此。
李小茶没注意这些,她一直觉得薛小五爷是故弄玄虚的典范。就算哪天这位小五爷当着她面前大哭一场,她也只当是薛小五爷作戏太用心。
李小茶又在学堂里呆了一会儿,眼见着没什么事了。就拿了自己的东西到门口走廊栏杆旁。坐着绣荷包。薛八小爷的生辰总得替薛四小姐准备些东西。薛四小姐就算用生日歌唬住薛君宝,可她那调子平淡的歌可唬不住薛三奶奶。还是做些实在的东西顶事些。可李小茶没想到的事,那荷包还没绣好,就被薛四小姐往里面塞满了首饰。
这事想来,李小茶就不由地头痛。
薛二奶奶兴许也知道女儿已经穷得要卖唱了,这几日里陆续给薛四小姐添了些东西。这些都直接交由李小茶收着,私下里嫦娟提醒李小茶要注意些。毕竟她们院子里那几个手脚不干净的还没有清出去。
李小茶心知锁是锁不住的,看着那些东西里值钱的不多,就挑了几样可以穿戴的,直接挂在薛四小姐身上。所以今日的薛四小姐很是珠光宝气。可是薛四小姐那躁动的脾气,那些沉重的首饰还没带多久,就被她嫌重取下来了。所以李小茶这个没绣完的荷包里装着大半包的东西。以至补起花边来很是不方便。
“嗯?你没有荷包用嘛?”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李小茶抬头望去,迎面走来一个十多岁的丫环,她认得这是跟着薛小五爷的白露。这女孩的长相正应了她的名字,白如润玉,眼眸如露。她身形不显娇小,李小茶记得自己初见到她时,这个亭亭玉立的白露仅矮了不到半头。
她长得还算讨喜,那略为圆润的轮廓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模样。只是她的性子许是与李小茶有些笑,都木然着一张脸,有些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在她的声音温和,到不似脸色般冷淡。
她见李小茶呆呆看着她,没有回话。就又问了一次,“你可是手别没有荷包,我这有一个你先用着吧。”
她说着,将一个粉色的绸布小荷包塞在李小茶手里,李小茶低头看了一眼,荷包面上绣着的一个圆胖小娃儿笑眯眯的既然像是活的一般,让李小茶不由眼睛一亮。这荷包的绣工精致高超,怕是手艺比之前的甘大妈还要强几分。
白露看出她对刺绣很有兴趣,也跟着坐在一旁的围栏上,温和说道,“我的手艺怎么样?这是原来做的,绣得差了些。改天绣一个送给你如何。”
李小茶只听到前一句时就在想,这等绣工也叫差?这手艺已经比过正经老绣女几十年的功力了。这都算是差的,那好的得有多好啊。李小茶想着不由想见识一下,是以听到后半句,到没有直接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