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只听屋外传来震响,是烟花绽放的声音。
原来今天,就是除夕了啊。
烟花响声喧天,纷繁绚丽的光芒把纱窗照亮,晃着彼此晶莹的脸容,拂动出一种梦幻似的柔情。
那十分专注的眼神下,奚勍情不自禁合眸,感受他的呼吸脸上游走,慢慢吻过额头,吻过眉梢,吻过鼻尖,最后落微启的嫣唇上,这一停留,便是永久。
犹记去年那段相伴的时光,他为她绾发描眉,手挽手园中散步;他为她夹菜喂饭,剪各种漂亮的纸花;他为她捂脚温暖,生病时会彻夜未眠地陪守。
或许共同经历过这些事后,将来不管时隔多久,多少年,每当回想,都会成为生命里最温暖、最无法磨灭的记忆。
“容……容,现还不……”
奚勍面容上浮现赧红,彼此气息都渐渐紊乱。
祁容知道她现时候未到,尚不能侍寝,喉咙压下燥热,最后笑了笑:“那……朕陪看烟花。”
随后拉过塌旁的薄毯,包裹奚勍的身体,小心翼翼抱起走到窗边。
推开窗,外面天空已是一片色彩斑斓,奇艳华丽,耀进眼中,形成璀璨无边的亮光。
奚勍就这样勾着祁容的脖项,静静凝望天空,即使爆绽的声音震耳欲聋,可她的内心却感到无比平静,贴入那胸口,温暖而又安逸。
时光匆匆流闪,转眼,即将到祁昀满月的日子,宫中忙着准备为他专门而设的庆宴,而此之前,祁容听到池晔禀告,单独召见了一个。
“民女,参见皇上……”
她跪地上,并不明亮的声音,久久回荡空旷的鎏金大殿内。
☆、第150章 无情
纤指轻拈茶盖,与光滑的杯沿错出清脆响声,祁容也不抬眼,瞅着碧泓上翻浮的香叶,声音似被徘徊指间的茶气浸染,透出懒散,以及,无法掩盖的疏冷——
“要见朕,什么事?”
纪琴眸光微晃,慢慢抬头,正高坐龙椅上的那个,长发以紫金冠冕束缚,着一件玄黑镶暗彩玉云纹的龙袍,额前珠旒为面容映上逼的尊贵光芒,永远宛若神祗一般,高高上。
好远,即使只差寸步之遥,也感觉与他的距离,隔尘绝世,连光阴都跨越不到。
纪琴喉咙里一阵热烫,两年后的相见,让她激动如潮,几乎要将心底努力守持的冷静击溃。过去这么久,他看去愈发华美绝致,而自己,却从里到外,浑身各处,都仿佛被绘满了憔悴悲伤。
因为一直等,一场空虚又美好的梦,曾经这个的指尖温柔,眼神担忧,令她多少日夜,思念难抑,可随方才一句落下,却好像将长久以来的期盼等候,彻底打破。
那样,冰冷而又陌生的语调。
纪琴隐隐颤抖,咬着唇瓣吐字:“已经决定,离开夜殇门。”
祁容这才稍抬眼帘,连原因也不问,直接神情淡冷地道:“既然坚持,朕不会阻止。”
面对他的毫不挽留,纪琴倒吸口冷气,忽然觉得,空气都是如此苦涩。
夜殇门虽已由她主掌,但早不复往昔的光景,少去奚勍,就仿佛少去顶梁之柱,门里成员渐渐变得心散乱,到现,已经四分五裂,各自为政,而她却无力改变这种局面。
纪琴知道,是她自己,亲手毁掉自小成长的地方,毁掉那个费尽心血所创建起来的一切。
祁容见她低头缄默,嗓音里隐隐透出不耐:“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纪琴岂会听不出,脸上浮现苍凉之色。
当初得知奚勍身份,但她仍选择留夜殇门的原因,只希望能助这个一臂之力,心甘情愿付诸所有。那一日亲眼看他登上皇位,便知今后不可能成为唯一,可她不意,从心底期盼着,只要,能留这个的身边。
然而当他成为天下至尊的两年里,自己却像秋末落叶,被完全抛之脑后,似乎存已成空白,不论怎样,都无法他生命里添上一滴笔墨。
所以,有如窒息般的痛苦让她逐渐醒悟,并因背叛过那个的事实,整日活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之中。今日相见,更令存于心底的最后一丝残念毁灭殆尽,她已无法继续留夜殇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不。只想……”纪琴两手一紧,俯首道,“只想再见她一面……”
祁容面无表情,冰凉指尖杯壁上细细摩挲,静默片刻道:“不必了,她现过得很好,不愿见已经无关的。”
纪琴听此,心脏受绞似的抽疼,但仍恳求道:“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定不会原谅,也比不上……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只求能临走前,最后见她一面……一眼即可。”
字音颤抖,纪琴眸中闪动着悔恨与伤痛交错的光影,头狠狠磕向地面:“求求,让见她一面……保证,绝对不会让她发现的!”
一下接一下,额头磕出血痕,映入那静漠无澜的墨色瞳眸,即使苦苦哀求,祁容却依旧无动于衷。
“朕,不会让见她的。”声音平静冰冷,犹如冬夜的海毫无起伏。
纪琴近乎绝望地抬头,那已经起身,不愿再多做停留。
“兰……”她含着泪,终于情不自禁地念出一个字。
祁容旋即拧眉,目光夹杂着厌恶投视过去:“既说完,就出去吧。”绝美清长的身影,宫灯折射下,带出一种朦胧飘摇。
纪琴瞪大眼,静静看着那恍似梦幻的背影,就这样绝情离开。
曾经温柔若水的他,近得伸手可触,可现,非但冰冷决绝,更远到遥不可及。
心里不禁想着,这个,自己真的认识过吗?
美好的面纱一旦被撕破,才看清原来只有自己,陷入泥泞不堪的潭渊中。
纪琴随两名侍卫带领,走一条较为偏僻的出宫道路上,双眼毫无神采,容肌灰白,就如矗立的宫墙一样冰凉。
走到半途时,忽听前方宫苑传来喧哗声,像有女子高低起伏的谩骂。
为此领路侍卫止步,纪琴也跟着停下来,听他们不耐烦地咕哝:“又是那个疯女。”
纪琴一愣,循声望去,果然见一名身穿浅色宫裙的女子,不顾两旁侍卫阻挠,步伐蹒跚地往他们这方走来。
“谁敢动本宫一下,今日,本宫便死们面前!”
她妆容不整,鬓发凌乱,但一双含怒幽怨的水眸,波华流转间,仍勾出令惊悸的美惑。
纪琴暗悚,一眼便扫到她手上尖锐之物,同时抬头,刚好与她目光撞个正着。
“是……”风季黧微微一愣,颇为意外地眯眼,似乎确认着什么。
纪琴也是微诧,忆起攻城那夜,对方也曾祁容的身边。
风季黧望了半晌,有一瞬间,目中森寒之色大盛,但很快转成浅笑,径直走过来。
领路的两名侍卫赶忙挡前,但碍于对方身份也不敢无礼,朝之微微躬身。
风季黧早看出他们什么意思,冷哼一声:“怎么,本宫现连与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心中犹豫。
风季黧忽然喝斥道:“还不快给本宫让开!”
纪琴瞧他们只好俯首退到两旁,而身后那些也不敢跟上来,所有目光一下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风季黧走近,冷眼打量她:“怎么这里?”
纪琴不知对方想跟自己说什么,此时听她问了,便答道:“是来辞别的……”
“辞别?”风季黧先一愣,随即像听到天大笑话,耸肩颤道,“来跟那个?”
纪琴自然听出其中的讽嘲之意,默不作声。
风季黧却挑高眉角,瞥她一眼:“难道还抱存希望,那个会对有所挽留?”仿若穿心的目光下,纪琴深深垂落眼帘。
风季黧见她面若死灰一样,眼中有几分幸灾乐祸,尽管她自己的模样,现也可说是狼狈落魄。
唇角一扬,风季黧忽然转过话题,幽冷的声音里仿佛积攒了多年恨怨:“真是没想到啊……如今武功被废,被囚禁这深宫高墙之中,这些,可全是受那个男所赐呢。”
纪琴不禁抬头,见她笑得畅然肆意,不时带出呛咳,只是隐隐间,又让感到一股说不出的黯然凄凉。
风季黧好像没察觉到她的目光,依然自顾自道:“就连的父亲……也舍下,终生去守着一个死的墓碑,呵呵,他们这些男哪,全都是些无情无义之。”
说罢,她波光轻睨,对上纪琴忧隐的视线,瞬刻又恢复以往的自矜娇贵:“怎么,听了这些话,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可怜?”她一笑,微敛眸色却好似汇集天边的霾云,朝着眼前,重重逼压而下,“其实,又何尝不是跟本宫一样呢?”
面对那笑容,纪琴表情一下僵硬煞白。
风季黧反而笑意更甚,朱唇幽幽吐着轻音:“又或许,本宫尚不及,因为本宫早就看清楚那个,而,就如同破履一样,被他利用完,便弃置不理。”
猛然被戳到痛点,纪琴浑身颤栗,似乎想要反驳,却偏偏说不出一句。
风季黧冷笑:“可真傻,该不会以为,他真曾把放过心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