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国按兵不动,雅皇也扯不开这面子,何况雅瑨之战朝中变动较重,元气也有所受损,今年这一年内,太傅大人暂时也无恙。”我思酌半日道,“只是,无所作为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我身在宸国,算是中庸。”林述言,“一方面,我为使臣,宸国毕竟要以礼相待,自然也动不得我;另一方面,我远在哈鲁,于父亲之事,难以亲力亲为。”
我闻他此言,好似全然不知太傅是宸国人般,心中窦生疑惑,却是渐渐想通了太傅不说的用意。他这般做,自然是为了林述好。想让过错全都拦在自己身上,不愿颠覆二十多年林述自觉雅人的观念,不愿对林述的娘亲有再多的亏欠。
咽下心头的话语,就让他不知也好,可这样下去,又能瞒多久?
“只能多多仰仗五皇子了。”我更是不晓得这僵局如何解开。
“事到如今,你也都知晓了。”
“嗯。”我喉头有些发涩。
“从前糊涂,总想让你远离是非,但总归你还是陷入了这个圈子里头。”他气息微微停顿,撇开望着我的目光,别开眼,说,“往日经你外祖那事儿,本是让我铁下心同你决绝,也好有个再无瓜葛,让你不受拖累。”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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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心上人? ...
潮涌般逆洄的思绪如千万丝线,作茧自缚。
仿佛回到那一个无月亦无风的夜,寒骨寂凉,他眼底青黑黯然,前襟微动,茕茕独立,投下一地的荒芜萧索。
爹爹将扇欲扇的一个耳光,娘亲气得发抖的手,我尽是落寞空乏的眼色……都与那庭院的清清冷冷凄凄戚戚化为一滩薄似雾的水,凝结蒸发都成那昙花一现的虚无。
“可到紧要关头,我竟是也狠不下心来。胆小若鼠,怕你那样误解,永远饶不过我。”
心头一酸,也当真佩服自己那时那样狠绝。
是他一手纵容时局的发展,原来一开始外祖入狱,自然也与他有关;又是他一手纵容自己的心,打乱了这本黑白分明、经纬纵横的那局棋,步步为营成了棋差一招,也让雅皇有所警惕,间接导致了今日这个局面。
他并无我从前想得那样飘渺如神祗,也有犯错的时候。
可这错是因我而起,想来这后悔自责便涌满我心头。
本想我这小小一卒,竟也撼动这一场棋局。
窗外宁静,纸帘映雪。
我思绪万千如热火焦灼,却抵不过他轻轻一叹,道一句:“对不住。”
雪寂,思止。
“把裳解了,让我看看。”
我脸一红,捂着腰带,以为他思维跳跃这般快,又要胡作非为了,推就着,连忙说道:“不许胡来。”
他闻言愣了一会,然后清毓一笑,竟是让我看得有些失神,待我回神之时,他已半跪在床边,替我将脚上的靴子脱了。
我蜷着脚,却被他一把捏住腿肚,脱去了袜子。
脚趾暴露在微温的空气下,被他瞧在眼里。我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自卑自怯之情随即隐隐暗涌。
总之我的脚也同手一般,被冻成了紫薯萝卜。
心底自嘲,希望饼儿瞧见了莫要来啃,或是嫌弃我这副模样,从今见了那细长的小番薯蒂头就要作呕。
无脸见人,也是不敢在他面前露出我这般不堪的丑样。
欲说什么,却见他眼色内疚,我心底也不好受。
“用热水泡一下脚罢。”他敛目,二话不说却是自己解开了我的裳裤。
我咬着下唇,看着他一脸的担忧。
两股之间磨得红肿,有些地方已经擦破。
轻轻合拢了双腿,不愿让他再看下去。
一开始学马的时候,我夹马过紧,导致腿内侧擦伤了;后来那几日,跑断了良驹千里足,山路颠簸,方是雪上加霜。
也不敢与庆凌他们说,怕自己的伤势让他们担心,延后了行程,怕林述远离了宸国,限于雅皇布下的网罗。
他轻手抚上一处伤,手指微凉,我却是死咬下唇,不呼出痛痒来。
言语之间染上酸楚:“为何要来?”
我嗓子口一紧,忍着涩意:“还不许我来?”
他抬眼,看向我,我被迫对视他的撩起心疼苦楚的瞳眸,说:“不许。”
我将手搭在他的发顶,垂着脚在床边,执起那只触碰我腿上伤口的手,红着眼,狠着牙道:“我想你。”
话毕,便被他狠狠地吻上,那唇舌便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勾住我的舌尖横扫千军,将我口中气息涤荡吮吸一空。我睁大着双眼,瞪着他这张皎洁隽逸,却是说出那样的话的面目可憎的脸,不放过他面上的一丝痕迹。被推倒在床沿,我反手攀上他的背,紧紧地压着,不想留一隙空余。
眼里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在枕上,在浅色的锦被上加重了颜色。
朦胧惺忪,被泪模糊了视线,只余唇齿间的触觉,缠绵而缱绻而隽永。
从起初有些疯狂的热烈,到后来认真地轻缓吮吻,我没有一瞬合着眼。只想将他这般的模样,牢牢地,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田。
第二日早时,我与林述闲聊起,何时离宸。他擦了擦嘴,答:“若是想走,今日便可。”
我不解。
“和亲之仪暂且搁置,韩之繁他如今住在宫里头,”他眸光一黯,顿了顿,看向我,说,“因我是外臣,鲜少有机会入宫,何事皆是最后才知,宸国又以女为尊,我这个使臣当得也无足轻重。雅皇当初派遣我来宸,也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罢,趁我不在,便可拔除父亲在朝中的势力了。”
说实话,我放心不下。放心不下的,除了他,也有另一个人。
不清楚他为何能够拖延这成婚的大仪,可若要让我们等到这婚结束,却也是等不及。如今林述一举一动皆在雅皇的控制之下。即便有时疏言的人安插在内,可却是少之寥寥。
在宸国虽能保全自身不受损,可是远在絮阳的爹爹与娘亲却是无法再等。
本我来这儿,一是为了见林述,确保他平安无事,共患难乃夫妻之事;二是也想默默看一程韩之繁究竟如何,是否嫁娶了一枚锦绣佳人。
心思起起伏伏之间,却是不闻不问他人有何念头,良久之后,我叹了一口气,正要说声也罢,早早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林述却是紧紧地看着我,我不觉他眸光有异,却是先听他言语之间,夹杂着几分我觉着没由来的苦涩,“观了这场礼,你方是能够心安。”心头一惊,讶的是被他瞧出了想法,心底又愧又诧,“出了宸国,却是进退维谷,你留在这里也好。”
这下子我是听明白了他话中含义,他的意思是我心头那股子执念放不下,那就亲眼看着那条线断了才好。可他定是要回去,而且我若不与他一道,反倒是减轻了负担。
有些生气,道:“我既然来了,就要与你一同回去。”
林述默言看着我。
我皱眉不语望着他。
积雪方才扫净,如今又积了一层了,静坐许久,窗外落雪,他终是道了一个“好”。
“下午我进宫,你若有兴趣,可叫庆凌随你一同去暖街上逛逛。”我忽的有些不习惯,这本应是饼儿做的事儿,却是换成了其他的人儿,林述见此,道,“饼儿她……被你唬去廖夫人那儿了?”
我默点头,原来这些他都知晓。
七夕乞巧那日,想若是有朝一日,时局分异,若百里皙成了阶下囚,我还求林述保得他一命,却是怕惹起他不快,或是拆穿他二人政见党羽不同,以至二人拔剑相向,便拙劣地改口求他留得廖夫人一命。
终归也是为了饼儿。
而当日廖夫人咬定我不是爹爹与娘亲亲生的闺女,我自当她是恼羞成怒因而胡说八道口不择言。更何况她也曾咬定我怀有身孕,但我实则并无身孕。有了前车之鉴,我怎的还会相信她的胡话,只不过是为了饼儿着想,我才不得不应承下,将信将疑地听了大半只耳朵进去。
用过午食之后,林述去了宫里,而我留在舍内。我素来对风土人情感之心切,也很想见见那古朴的西夷文化,在宸国街头小逛一会儿,也是不错。
庆凌被庆瑞拉扯出去,我笑着让他俩去了,也就自己一个人随性而行。
可却是巧在,在宸国街头遇见了赫连冗。
此人闷闷不乐,竟是犹然一股颓靡之气,与从前那股子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差甚远。他眼睛透亮,也着实尖得很,一眼就看到了我。我手中方是接下了烫手的山芋窝头,还未来得及吃,却被他先招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