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喷笑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便莫名地平静下来:“生什么气啊,我是气做的吗,我才没那么小气吧。”
“嗨一嗨一——”坂田银时停下脚步,朝我伸出手:“回去了,好饿啊……真是一群没良心的游女,连午饭都不给人准备。”
我快走了几步握住他的手,眼睛却不由地看向别处。那个叫日轮的……说不准是打算留饭呢,只不过我全程都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所以最后打消了那种念头吧。老子还没死呢,怎么能让坂田银时在吉原那种地方吃饭。
“咳……你打算怎么做。”指尖不由地在坂田银时手心的纹路上来回摩挲,后者只是面瘫着一张脸目视前方,食指却不甘示弱地挠回来,逗得我直想笑出声,于是认输似的压低声音警告他:“别闹,铃兰那事,我可以帮你哦。”
坂田银时并不听我说的,握着我的手在我手心轻轻挠:“什么怎么做啊,谁要管她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那个老太婆的老情人,说不定早就入土为安了哟,去帮她点河灯吗。”
“唔,打听一下之类……你傲娇个鬼啊,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轻轻叹口气,用力握住手,不让坂田银时的手指动弹,下一刻反倒被他将整个手包进掌心,温热的触感从手指直烫到心底。我忍不住吸了口气:“……总、总之先解决午饭再说吧!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
“是——午饭,你会请客吗。”
“不会!我要吃你……”
“啊吃我?!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发言啊。”
“老子还没说完啊!吃你炒的炒饭啊混蛋!”
*
午饭后,坂田银时叫上了志村新八和神乐一起调查,最后汇合的时候竟然是吉原的百华得到最确切的消息,与江户城中前代将军有关。我摸着下巴思考一会儿,犹豫着开口:“我是有江户城的地图,要摸进去暗杀他倒是不难。”
“这样么,真是帮大忙了。”
黄头发的游女名叫月咏,她对我暗杀将军的提议很感兴趣。我对她点点头,从口袋拿出一张地图:“我看看,我们得选个路线……”
“谁说是要暗杀将军的啊,你这是打着多恐怖的主意。”坂田银时一把扯过我手里的地图搓成一个团塞进怀里:“怎么回事啊你们这两个女人,都抱着这种作死的想法,阿银我可不想这种年纪就下地狱。”
“不用也不能给你,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弄到这玩意儿。”我立刻从坂田银时手里夺过地图,叠好了放进怀里——这可是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画出来的地图,详尽得很,这可不是什么随便哪个路边摊能买到的东西:“我同意月咏的看法,欺骗女人感情的渣滓就该送他去地狱,我管他什么前征夷大将军,更何况前征夷大将军可是跟我仇深似……呜呜呜!”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坂田银时一把捂住嘴。
月咏神情有些低落,她是百华的首领,带着一帮女孩子硬闯江户城,无疑是送死,但是我还是稍微能理解她的想法,女人,尤其是她们这种……对男人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幻想了吧。历朝历代,最有故事的一向是歌姬舞女,月咏还能这么积极向上,这在游女中也算难得。
“等一下啊月月。”
游女们转身走开,她们显然还是不想放弃,一直没有发话的神乐却突然开口,小姑娘湛蓝的大眼透出雨后天空似的新亮,盛满笑意:“那或许并不是什么粗鲁的幻想。”
我微微怔愣——那眼神真是熟悉,璀璨夺目,又温暖得直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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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竟然与澄夜公主是好朋友,别说是我,坂田银时都吓了一跳,这家伙边不满地嘟囔着“养出来的小鬼竟然比阿银还吃得开”,又不经意露出自豪的表情。不过我却是不太适合跟将军家的人相处这么和谐,于是把坂田银时偷偷拉到一边:“我前些日子在江户城里放了几个小玩意儿,现在去取回来。”
坂田银时脸色瞬间就变了,跟吃了苍蝇似的,他一把按住我的头压低声音:“卧槽你放了啥?!你不是早就不跟他们闹腾了吗?!这节骨眼上别闹出什么事啊拜托你!”
“放手啊……你放心好了,就是安了几个小地雷,又没引爆,我今天来就是顺道检查下有没有被雨水冲了。”我抓下坂田银时的手,示意他淡定:“这不还有神乐和新八在呢么,我怎么也得考虑他们的安全。”
坂田银时对我的承诺表达了怀疑,一直用看恐怖分子的表情目送我走出将军府的大门。我就郁闷了,虽然我有时候是有点冲动,但也不是没脑子的类型,他是不是有点担心过度。
地雷是我在几个月前探地形的时候顺手埋的,只不过不知道这么久之后那些地雷还有效没,我只能祈祷高杉买到的军火足够□。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用和平手段跟幕府的人相处,这个什么倾城行动也给我好多不好的预感,太天真了,不抱着跟他们拼命的心思,到时候被人围剿了咋办,以为将军是这么好见的么,而且那个德川定定还是啥的……如果真的对铃兰太夫有情,一个将军,怎么也能抽空去看她一次。就算稍微怀着点愧疚之心,也不至于几十年放在一边不闻不问。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几十年,青春都耗在不知尽头的等待里了。
我掀开地皮上的机关,探着身子往里面查看,看到压在一条火药线上的地雷安然无恙,才无声地笑笑——这个地方爆炸的话,也够幕府忙活几天的了。
之后我将各个地方的小玩意儿都检查了一遍,重新埋了一次火线,一切安排妥当后就见各路巡逻兵进进出出,比平时的警力密集很多。我留心探听了一下,居然是侵入江户城的反贼被抓获的消息。
坂田银时他们……没想到能坚持到现在啊,还不错。被点燃的火药线滋拉滋拉向四处蔓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里,军火库,粮仓,将军的大殿,要臣卧室……这些地方出事的话,那些家伙就没有空闲来管坂田银时几个小蟊贼了吧。我不再犹豫,快速往监狱的方向靠近,那个地方……十几年前关着松阳老师,如今又扣押了坂田银时,我们这几个人,跟它还真是有缘啊。
从屋顶上倒挂下来,恰好遇上真选组的倒戈,怎么一个吉原太夫而已——还是早就过气了的——居然还牵扯到这些幕府的走狗吗。唔,不会是土方十四郎借机卖坂田银时人情吧,他可不是帮了土方一次两次了。
“哇啊!凤、凤桑?!你怎么从这边过来了?!”
我挑了挑眉从房顶跳下来,泄愤般地把那个木栅的门砍成几节:“嗯,快走吧,你们几个还真是丢死人了,居然就这么被抓住。”
“因为……那位前征夷大将军本来就谋划了很多嘛,我们可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呢。”坂田银时挠挠头顶的卷毛,这样回应我。
外围突然响起爆炸声,我退到一边微微勾起唇角,小声对坂田银时嘀咕:“所以你也不要怪我这么久没有出现,我可是想了好多办法……为了救你们这帮蠢蛋。快点拿起武器,是时候大干一场了,我手痒得难受死了。”
坂田银时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忍不住一拳砸在我脑袋上:“你这家伙是有多危险啊到底!”
我们一路像逃命一样往德川定定的府邸狂奔,坂田银时倒有闲心跟我闲话——明明不喜欢掺和这种事,不会只是为了给幕府捣乱才跟他们一起的吧。
我哼笑了一声并不回答他,急速前进的同时拔刀砍过去,剑尖带血,扫过之处倒下一片尸体。四指上缠着的发丝在月光下明明暗暗,纤细又固执地将我缠紧。这是游女们的做法,却真的能将人心绑住。
——因为,想试试这种羁绊吧,罹别将近十年的那种滋味,我也想重新拥有。
在月下,与你定下约定。
围剿的人因为江户城多处受到莫名爆炸袭击而少了很多,剩下的虾兵蟹将还不够我杀的。我在中途与坂田银时他们分开,在高处屋顶行走,担当了扫尾工作。本来就不擅长团体作战,战斗时又习惯地给那些家伙致命一击,我来扫尾再好不过。
临近目的地的时候还是生了异变,几门大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正对准我们。我瞳孔猛然紧缩,踏着瓦片的脚掌微微拗起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脚尖落上青石的同时,长发从肩部倏忽滑落,手里的刀一抖就甩了出去,直直地□位居中央的炮手两眼之间。几个翻跃后退到一边,我朝坂田银时唿哨一声,多年培养出的默契不是假的,那家伙也如法炮制,手里的木刀往上一甩,直取左方炮手。
只不过右边的没人管,大炮装备成功,已经朝神乐几个人开火,我暗道一声不好,谁知神乐那丫头却撑开伞,将火力都挡了回去。这让我受了不小惊吓——妈的夜兔族什么来头,一把伞就能挡下大炮,也太邪门。
事情发生得太过紧急,容不得我多想,月咏和信女已经夺取大炮,炮口调转,直接朝着将军的府邸发射了。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闹腾,轻轻按下被流弹打中的左手肘腕,鲜血一滴滴顺着小拇指流下来——一定不能让坂田银时他们知道,几个小鬼都没受伤,我却挂彩了,丢不起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