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还闹了一场呢,秀儿虽然事后才知道,可能晓得定是有人在捣鬼。嗯了一声就对绿丫道:“我晓得,绿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可怕的。那样难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绿丫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两人同时瞧向榛子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廖老爷的身体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榛子到了廖家,径自进到眉姨娘的房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药味,这股药味让榛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进房里就看见廖老爷坐在窗前,正在瞧着什么,看见榛子走进来,廖老爷摇头:“眉儿就是这样拿不住事,我并没什么大碍。”
榛子是不信的,往廖老爷面上仔细瞧去,只觉得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润,心不由一跳这才坐到他身边:“舅舅,这些帐,我来瞧就好。”
廖老爷嗯了一声就道:“其实这一两年,我已经把这进贡的生意缩掉了,等过了今年,就再不往宫里送贡品了。”榛子望向廖老爷,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廖老爷并不奇怪外甥女会这样惊讶,端起旁边的茶碗,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廖老爷一口喝干这才把碗放下:“做贡品生意,便利虽多,可要和宫里的老爷爷打交道,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况且为外甥女婿仕途计,也不能让他的媳妇和太监多打交道,所以从去年,我就开始慢慢地减少。正好,柳家有意接手。所以,我做了个顺水人情给他。只怕这会儿,柳三爷还在那得意,抢了我的生意呢。”
这一环环扣起来,让很多榛子原来想不明白的事也想清楚了,廖老爷的眉皱了皱:“原本我打算是把这一切都料理干净了,再和你说,可是你眉姨娘呢,担不起事,我不过吐了口血,她就急着请太医,又把你给叫回来,真让人不晓得说什么好。”
廖老爷越说越轻松,榛子的心却一直往下沉,拉住廖老爷的手不晓得该说什么。廖老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来呢,也来的巧,咱们家原先是做绸缎生意做的大,这是大家都晓得的,现在不往宫里做生意,那咱们要做什么呢?”
廖老爷本是自问自答的,可榛子已经回答了:“我知道,舅舅,我们家要做的,是各种外洋来的货,可是……”廖老爷已经点头:“对,就知道我外甥女聪明,没什么可是的,敏儿,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张谆这个人呢,人老实也肯学,聪明劲儿也有,可是缺几年历练,所以我只能把他放在二掌柜的位置上。原本他当大掌柜也够了。”
廖老爷这突然转口,让榛子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深,只是把舅舅的手握的更紧。廖老爷瞧着榛子:“你别这样担心,一时半会还不会去呢。廖家族内,不起幺蛾子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位廖主事,算来他也是你舅舅。他已经放了外任,短期内不会回京。”
虽然廖老爷不大在乎,可是廖主事在京里,还是会给榛子造成一定的麻烦,于是他去求了王尚书,让他设法把廖主事放个外任。这点事对王尚书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很快扬州通判出缺,着令廖主事补。廖主事成了廖通判,虽然只是佐贰官,可扬州是好地方,再说京官放外任也是兴头的,去吏部领了凭,也就欢喜上任去了。
廖老爷还让老王去送了五百两的盘缠,廖通判当然笑纳了,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两人偶尔也有书信往来。
廖老爷的话榛子怎么不明白,只是低低应是:“他们那边再起什么幺蛾子,也没有一个法度说,这人不愿意,他们必要给人立个嗣子。”立嗣子可不是像很多人说的那么好听,不忍香火断绝,天下姓廖的人这么多,难道还缺一个廖老爷的后人?说来说去,不就为的银子,不然那穷人没有后的多了去了,可没有一个争着抢着要做他嗣子的。
廖老爷的产业,是一点点都不愿意给廖家族内。廖老爷赞许地点头:“他们或许不知道,绝户财可不像他们认为的,要被族内的人分了,而是要充公。”绝户两个字让榛子眼里起了雾气,哽咽着又叫一声舅舅,廖老爷摆一下手:“别在我面前做这样小儿女态。你是未来这份产业的主人。”
但首先,要让这份家财,不成为绝户财,便宜廖家族内虽然不好,但便宜官府,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敏儿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可是这不可能。廖老爷想着那种种安排,又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分明带有血。
榛子不顾污秽用手去接,瞧着那痰中的血丝,忍不住叫了声舅舅。廖老爷咳出一声,觉得舒服多了,摆手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来来,我们继续商量,怎样才能让廖家族内吃个大亏。我想着,这会儿他们已经晓得我病了。只怕会星夜上京。”
去年廖家族内的人上京虽铩羽而归,但这并不代表没人知道廖家族内的人上京,而盯住这边的人并不少,有人会争先恐后地给那边送信的。榛子的手握成拳,继续和廖老爷商量。
廖老爷的声音越轻松,榛子的心就越沉重,到了晚间,秦清也晓得廖老爷病重,前来探视,虽然廖老爷瞧着身体还好,秦清还让榛子住在这边,好照顾廖老爷。
到了第二天,知道廖老爷病了的人就更多,有来往的各家都派来人探病,自然都被管家人等挡回去了,并没见到廖老爷。
直到第四天,王夫人才前来探望廖老爷,榛子和眉姨娘出来接着,王夫人先往侄儿媳妇脸上瞧了一眼,见她神色还好,也就点头往里面去。
廖老爷靠在榻上,瞧见王夫人走进就笑道:“我记得当年我们初识时,你曾说,从没见过像我这样爱赚钱的人,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我不赚钱,今儿你可算瞧见了。”
“都要三十年的话了,你还提它做什么?”王夫人走到离榻三步远的地方,瞧着廖老爷道。
“是啊,都快三十年了,这日子过的真快。我这两日,总是梦到我前头那两个媳妇,可是只知道她们是我媳妇,并不记得她们相貌。说起来,她们俩还葬在一起,也不晓得会不会吵架。”
见廖老爷还在说笑话,王夫人的心稍微放下一些,眉姨娘端来椅子,她也坐上瞧着廖老爷:“人死如灯灭,提那些做什么?”
“可是我要死了,这麻烦事就太多了。你知道我是没有儿子的,按说该立个嗣子,可是那边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立,于是就成绝户了。这绝户财,官府可是要收走的。想想,廖家产业也有三四十万,也不晓得便宜了哪个官员?”
“那你有什么主意,不要这份产业成为绝户财?”王夫人这时还真忘了自己来此的本来目的,顺着廖老爷的话往下说。廖老爷半坐起身:“所以,我要你来帮我做个见证,这样的话,能保住多久就是多久,等数年过后,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这不像是自己知道的那个老廖会说出的话,王夫人细细地往廖老爷面上瞧去,见他眼里渐渐多了恳求之色,这才轻叹一声开口:“我们都认识这么些年,你又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
丧气话?廖老爷又笑了:“夫人也和原来不一样了,还记得那时,”接着廖老爷停下,都快三十年了,日子真是像水一样过。
☆、第93章布置
那时自己还年轻,即便已经嫁了人,可心里还是不愿意相夫教子过此一生。想到那时,王夫人唇边露出追忆笑容,廖老爷瞧着王夫人,“你也不愿意你的心血,你近三十年的心血,全都被廖家族内的人糟蹋,或者落入一个不知珍惜的人手里吧,”
王夫人收起笑容看向廖老爷,“老廖,你不必激我,我虽然比不得年轻时候那么的,但我也是知道事理的。”廖老爷笑了,接着躺回去:“那我就放心了,夫人,有你,我可以很放心。”
放心吗?榛子和眉姨娘坐在外面,静静等待着王夫人和廖老爷谈完话,随着时间流逝,眉姨娘越来越焦虑,榛子心中也很焦虑,但她还是握住眉姨娘的手以示安慰。眉姨娘深吸一口气,想告诉榛子自己不着急,可眼里的焦急是骗不了人的。
门里传出声音,眉姨娘紧走几步上前打开门,王夫人正收起一张纸,看见眉姨娘进来只点一点头。廖老爷瞧着跟在眉姨娘身后走进来的榛子,淡淡一笑:“这件事一定下,我就可以放心了。”说着廖老爷唇边现出笑容:“我还真想看到廖家族内的人来争产的样子啊。”
只可惜,这争产一事,自己是亲眼见不到了。榛子听到舅舅这话,心里无限酸楚,上前握住舅舅的手叫声舅舅,再也说不出别的。王夫人轻轻抚榛子的肩一下:“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有些事,非人力所能为。”
非人力所能为啊,榛子眼里又有泪,廖老爷唇边的笑容却一直没有变,很多事,会变的越来越有趣的。如果廖家族内,知道这一切谋划都会落空,还有柳家,他们会怎样想?可惜,自己见不到了。至于这个自己牵挂的孩子,她会好的,一定会的。
廖家族人是过了八月节到的京,这次他们没有去住客栈,而是带着孩子直接来到廖家。廖老爷听的老王来报,点头示意他们进来。老王不晓得王夫人都和廖老爷安排好了,提心吊胆地把人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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