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为聘,十里红妆,红毯自郡主府一路延伸到北静王府,场面远远胜过当日和熙公主出嫁。
水溶似乎是用这样的招摇令世人都知道,这才是他承认的王妃,这才是他心爱的女子。
郡主府,黛玉已经妆扮一新,凤钗步摇,云鬟辉煌,流苏滴珠垂在眉心,高贵中又现出几分轻灵活泼的态度,大红的礼服映的她宛若九天仙子临凡,高贵绰约,风姿不胜。
“真真是郡主的人品,奴婢妆扮了那么些个公主郡主,再没一个人比的上郡主,其实脂粉都可以不用,便是极美的。”宫里派来为黛玉妆扮打点的喜娘笑道。
黛玉垂眸,嫣然浅笑,带着几分娇羞,几分期待,当真是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珠。
一时王嬷嬷和云姨娘走进来,王嬷嬷仔细的瞧着黛玉,不觉擦了擦泪道:“若是老爷夫人泉下有知,看到姑娘如此,也必是安慰的。”
一句话牵起了黛玉的伤感。云姨娘过来握着黛玉的小手道:“吉时要到了,我扶郡主去拜拜老爷夫人吧。”
黛玉点点头,盈盈起身,手却被另外一个人握住:“我来。”
众人都不知道水溶是何时来的,更不知为何他会径自入内,惊了一跳,慌张的行礼的行礼,跪拜的跪拜。
黛玉一怔,抬眸。一身大红坐蟒喜服,令此时的他更添了与往日不同的英朗风采,未变的却是他深若瀚海的眸中绵延亘古不变的深情,不等黛玉说话,他已经道:“我陪你去祭拜。”
挽着她的小手,跪在了林海贾敏夫妇灵前,执子婿之礼,焚香祭拜。
众人看着,都是动容。云姨娘忍不住亦拭泪点点头:“姑娘得嫁如此夫君,当是再无忧愁。日后见了老爷夫人,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晴雯上来捂住她的嘴,笑道:“姨娘,这姑娘的好日子的,不许说些不吉利的话。”
这次送嫁的四个丫鬟,晴雯却不在其内,原因是晴雯自己说自己年长了,又经历了那般事,都看的淡了,不想什么前途,只要有个安稳地方落脚,黛玉也不好强其志,而云姨娘亦甚喜欢晴雯的言谈爽利,便留她在了身边,帮着打理郡主府。
“爹娘在上,赖爹娘庇佑,今日黛玉得嫁良人,爹娘泉下有知,庶几安慰,不必牵挂。”黛玉言罢,已经是微有泪意。
“岳丈岳母在上,子婿水溶敬告,水溶何幸,今得娶玉儿为妻,必当珍之爱之,不离不弃,执手白头。”
言讫,水溶俯身叩首。
黛玉望着他,眸中的泪几乎难抑,得夫君如此,此生复何求焉。
水溶握住她的小手,轻声道:“玉儿,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掉眼泪。”
“都是你招我的。”黛玉低低的道,微垂臻首,娇羞不胜的模样。
水溶捺住心中想要吻她的冲动,便从喜娘手中接过喜帕,遮住了如花的娇颜,轻声道:“玉儿,后面的事都交给我,不必紧张,我都会在你身边。”
黛玉点了点头,水溶却就将黛玉横抱而起,大步出了门,在一片惊愕的目光里,直接将心爱的人抱上了花轿。
王妃没有兄弟如何,是孤女如何,她的夫君愿意给她无边的宠溺,亲自将她抱上花轿。这样的情意,羡煞旁人。
正在这时,不知何时,窜过来一条白影。雪儿脖颈上不知道被谁系了一条红绸,还别出心裁的打了个同心结,一双蓝眸晶莹,得意洋洋的爬到了轿顶。
这个小插曲,知情不知情的都是一怔,紫鹃忙道:“雪儿,快下来,今日是郡主的好日子。”
水溶只是笑笑不以为意道:“这可是本王的救命恩狐。这也是王妃的陪嫁,是灵狐。就让它在那里吧。”
花轿颤悠悠而起,鞭炮声噼啪震耳,唢呐鼓乐,吹吹打打一路向北静王府而去。
那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家。
纵然前路多艰,荆棘密布,只要可以携手,便是幸福。
花轿轻摇,低垂的喜帕之下,黛玉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淡淡的甜美的笑。
跨火盆,跨马鞍,拜天地,拜太后,夫妻对拜。礼节繁冗,可因为知道有他在,她的心竟然是那么平静。
可是,却在端坐沉香榻上,一个人静静的等待时,心,却忽然紧张的如同小鹿乱撞。
刚才,他离开时,她居然嘱咐了他一句:“不许多饮酒。”
说这话的时候,她只是担心他的身体,直听着水溶低低的一笑道:“绝不会耽误了良辰美景。”时她才回过味来,喜帕之下的小脸顿时烧红了,还好他看不到。
是了,这个情境下,再嘱咐这句话,怎么想都有了些别的意思。真是,怎么就说了那么一句话。这下好了,以后定会被他取笑。
兽嘴熏笼吐出淡淡香雾,房中安静的,只能听到龙凤喜烛噼啪作响。
他怎么还不回来。
有没有被人拽着灌酒。
算了,他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这里,黛玉正胡思乱想,将手中的帕子扭做股糖,房外却是一片跪地之声:“王爷大喜。”
心顿时再度提在了胸口,砰砰的跳的更快。
门开了,他的脚步听起来很稳,想是并没有喝多少酒。水溶本来是没有机会这么快脱身,因宇文祯并没有来,太后主过婚之后,也只稍作停留便早早回去了,至于其他的人,自有宇文恪挡在前头,对付掉了大部分想要灌酒的人,而他又令人想要闹洞房的赫连冰、虞清方、宗越、祁寒以及那个妖孽欧阳绝等一并挡住。
这个晚上,总归是可以清净无扰,只属于她和他。
他静静的望着那凤冠霞帔,坐的端端正正的女子,一时竟然恍若如梦中。
洞房花烛,也曾有过,心绪却完全不同。他打心眼里厌烦那场牛不吃草强按头的婚事,他不是宇文恪,对无心的人,甚至是懒得敷衍,哪怕知道对方是尊贵的嫡公主,皇长女。说出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那个花烛清寂的晚上,他和她在榻上并肩躺了一晚,终归是无情则无欲。
而现在,眼前的人儿,那日梅园中的惊鸿一瞥,已经让他的心,步步沦陷。
水溶听到自己轻轻唤了声玉儿,喉咙竟然有几分干涩。
榻上的人不安的动了一下,却并未出声。
喜娘喜孜孜的说着吉祥话,将喜秤递了上来,水溶微微一笑,坐在了黛玉身旁,却并不急着挑开那层薄薄的喜帕,而是轻轻的将手压在了她正拼命扭着帕子的小手上:“玉儿,你跟这条帕子有仇,是不是?”
他的调侃,他温暖透着安抚的掌心,令黛玉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松了些许。
喜帕静静的飘落下来,耳畔响起他低低的声音:“玉儿。”
黛玉半是羞赧,半是紧张,始终垂着眸,不肯看他。水溶轻轻的笑:“羞颜未尝开,千唤不一回。玉儿是要与我相对枯坐,消磨良辰么。”
见黛玉仍是不搭理,他索性伸手将她的小脸扳起来,摇曳的红烛之下,罥烟眉,含露目,那张玲珑如玉的清丽面容越发美的如天人下降,水溶心神一阵恍惚,不觉叹出声来:“老天,我是娶了一位仙子么。”
那清隽的面容,何尝不更胜谪仙。
黛玉凝着他,不觉展颜轻笑,这一笑越发令水溶不能自持,俯身便在她的侧颊轻轻一吻。因是有人在面前,黛玉双颊顿时飞上红云。
喜娘也不敢多耽搁:“请王爷王妃用合卺酒。”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万岁赐酒。”
一位内侍缓缓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垫着红绢的托盘,上面是一只鎏金珐琅雕花扁口酒壶,还有两只同样花色的酒盏。
黛玉和水溶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宫里赐了酒出来,是什么意思。
水溶微微一皱眉,扶着黛玉起身,谢恩。
内侍笑了笑:“王爷王妃,大喜了,请用御酒。”
内侍大概是得了人的旨意,看情形如果今夜不用此酒,是不会罢休的,这酒中,十之八九,是有问题。
可是既然是御酒,决不能当面验毒。
水溶心中有数,微微一笑,将两个杯子都斟满,一个交给黛玉:“玉儿,不能辜负圣意。”
黛玉乍见此事蹊跷,也有些不安,触上他沉静的眸子,便放下心来,淡淡的笑了笑,二人手臂交叠,将酒饮下。
水溶悄悄的运动了下内力,却发现畅然无阻,酒中无毒?
内侍低了低头:“奴才不打扰了,这就回宫复命。”
“劳烦了。”
“不敢。”
这里,合卺酒既然已经饮过,闲杂人在水溶的示意下,也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水溶见黛玉仍戴着繁重的凤冠,便推她坐在妆台前,亲自动手,帮黛玉将繁杂的钗环卸去,那一头柔顺的青丝尽情散落,他伸手轻轻的理着,目光却始终望着镜中的人,黛玉亦从镜中向他微微的笑然后道:“没想到,王爷做这些倒是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