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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祸起逃奴
灯烛,摇曳出一片朦胧轻柔的影。
黛玉执笔,在铺开的雪浪纸上渲染山水,心无旁骛的勾勒着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景象,不知为何,心思忽然一摇,一团墨落在了纸上,将整幅画都毁了。
黛玉怔了怔,看着那团墨迹,遗憾的叹了声,却也就没了心情,索性将笔搁下,发愣。
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本想写写字,作作画,好凝神静气,谁想还是不能。
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紫鹃端了宵夜进来:“姑娘,有血燕窝炖了汤,加了点子雪花洋糖,要不要用一点。”
黛玉闷闷的道:“也罢了,搁那儿吧。”
紫鹃看出黛玉情绪不高,正想说点什么给她开解,外面的巷道里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这声响越来越大,接着就是一阵瓢泼惊雷的敲门声。
尽管隔了许远,听起来仍令人肉跳心惊。
黛玉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婆子惊慌失措的跑来,在院子外头就喊:“姑娘,不好了,来了好多官兵,要主子出去问话呢。”
黛玉心口微微一紧,难道预感真的有这么准了,小手轻轻的曲握了一下,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稳稳的起 身,缓缓走出房门,扫一眼外头廊下那些有些惊慌失措的婆子媳妇丫鬟,平静的道:“都不必紧张。等我去看看。”
她接过雪雁递过来的风帽面纱,戴好,扶着紫鹃向外去,素衣浅裳,水蓝色的风帽,若风袅清荷一般,盈盈然然。
二门外,云姨娘正和人急切的解释什么,却显得独力难支。黛玉蹙眉道:“姨娘,出了什么事。”
云姨娘连忙过来脸色有些慌:“姑娘,这些官爷要抄查咱们家,要见姑娘。”
黛玉她的目光环视那些配着一色剑穗、执着火把的软甲兵丁,一个个如铁塔一般,除了严肃,从他们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第二种表情,这断不是顺天府的官兵,心中亦有几分惊疑。云姨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目示意,黛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难道,真的是为了……捏着帕子的手轻轻一颤,她佯将声音平稳清脆:“姨娘慌什么,怎么说,爹爹也曾在朝中任职,也该见过些世面。既然要查,请朝廷的谕令来,也没什么不可以。随他们搜去,只是我那一间不可叫那些腌臜之人进去。”
说着转身,要走,想要争取时间,将人先换个地方,一个声音自外响起:“呵呵,林姑娘仍是这般俐齿伶牙。”
那声音,泓澈而不失温和,黛玉蓦然回首时,就见那一带火光摇曳中,男子缓缓而入,白衣轻飏若雪,纤尘不染,若月降谪仙。
俊美的面容净若透玉,深邃的瞳眸仍若天边流云,山巅积雪,温雅高洁,清华难及。
不知为何,黛玉忽然想起那夜梦中,将自己拯出泥潭漩涡时,那恍惚而过的一角白衣,不觉迟疑,而他已经微微含笑道:“林姑娘,又见面了。”
黛玉眉心轻轻一蹙,退后一步,行礼如仪:“不知是北静王驾临,小女失礼了。”
“不必。”水溶向前多迈了一步,就已经到了黛玉面前,伸手轻轻的触了一下黛玉手臂,黛玉怔着,下意识的便要向后躲闪,水溶却忽然压低了声音在耳畔开口:“毋须害怕。”
短短四个字,似脉脉水流的温柔,无端的将心弦拨动了一下,黛玉抬眸,正对上那双不可度测的深瞳,不觉也就放低了声音:“到底是什么事。”
她没发现,一句问便透出了熟络的意味。
水溶眸中飞掠过一丝淡淡笑痕,垂眸望着她,修长的手指轻压唇角,摇头,那是噤声的意思,于是黛玉也不再开口,却还是不由得将目光错开。
虽然明知他的心机城府深不可量,可是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心却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尽管,此刻,四面正有潮水般的脚步声覆了过来。
“来人,给我进去。”
就在这个狰狞跋扈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水溶不紧不慢的开口:“林姑娘,今夜打扰了。本王也是例行公事,得罪之处,见谅。”
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抬高,却也绝对可以让甫进门来的几个人听的清楚。
黛玉没弄清楚状况,只觉得这几句话云山雾罩,却因他温和鼓励的眼神不得不顺着往下说:“小女不敢。王爷请便。”
水溶道:“姑娘可以好生休息了,今夜想来不会再有其他的人来打扰。”
“多谢王爷。”
在一排顺天府的兵丁鱼贯而入的同时,水溶漫不经心的前迎了两步,似若无意的便将黛玉挡在了身后,扬眉抬声道:“什么人!”
为首的那一个,猛一抬头,刹住步子的同时已经看清了是谁,不禁一骇,咕咚一声跪了下去:“小人给北静王请安。”
“罢了。”水溶眉峰轻拢,隐隐不悦:“你,捕头?顺天府到这里做什么?”
“回王爷,小人是顺天府的捕头,张万。吴大人接到国舅府上的状子,奉命缉拿国舅府上的一位逃奴。”那人尽管着急,可面对这位主儿,却不得不堆起满脸讨好的笑容,耐心解释。
“逃奴?”水溶负手而立,目光温和里透着出犀利的冷芒道:“这可不是小事。本朝律例,逃奴者轻则脊杖,重则处死。窝主……与之同罪,有爵者削爵,寻常百姓必下狱以问。锦乡伯府上的逃奴,那可更不得了,怪不得这么兴师动众,大半夜的令顺天府倾巢而动,吴唯庸倒是勤谨的很。”
话里话外都是讽意,那捕头莫名其妙,却仍然谄媚的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如果王爷没什么吩咐的话,小人,要办差了。”目光刁钻,捕捉到水溶身后若隐若现的一丝裙角。
“慢着。这座宅邸,本王刚刚搜过。”水溶一喝:“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逃奴,要找,别处找去。”
那人愕然:“什什……么?”
“巧的很。本王今日接报,在这城南寻到了前次刺客的踪迹,恐其对皇上不利,特带了人来追查,这一带的府邸,都已经查过一遍。”那一丝隐在唇角的笑意顿时弭然,水溶语气冰冷,截铁斩钉:“并没有见到你们所说的逃奴,所以,可以不必再劳顺天府来查一次了。”
张万结舌瞠目:“搜,搜过了?”
“本王不喜欢把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水溶清隽的面容霎时变的冷峻,眸中锐芒凛冽如霜。
一袭雪缎白衣迎风,颀若玉树,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挡去了全部本该是自己一个人去承受的风刀霜剑。
黛玉神思恍惚了一下,眼前倏然出现了那日马车上,弩箭飞来的一瞬。
两个完全不同的情景,却在这一刻有了契合点。是什么时候起,每每这样的关头,总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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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竹子想,这段内容如果是v章节,就可以一下子放上来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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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翻手为云
“可是,王爷。”张万被水溶冷冽的目光一刺,浑身哆嗦了一下,想了想,又硬着头皮开口:“王爷,您又没见过那位逃奴,怕是就算见了,也不认得。”
“怀疑本王?好大的狗胆!”
水溶眯眸,声色一厉,那张万哆嗦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可是,王爷,事关国舅,请不要让小的为难,否则……”
“否则什么?”水溶袖手而立,眸色深寒凛冽。
“否则,会以为王爷有回护之意。”戏谑里透着阴鸷的声音横插进来,接着,一个锦衣华丽的年轻公子进来,看年岁比水溶略小些,面容白净清秀,嘴角噙笑,眉眼却透着轻佻:“淳于赫见过北静王!”
旁边还跟着个唯唯喏喏的吴惟庸。
水溶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绝冷的轻笑,声音放缓,冷若玄冰:“原来是淳于大公子,你到是说说本王回护谁?”
淳于赫,国舅淳于忠的儿子,也就是皇后的内侄。本朝为免吕后之祸,若有女为后者,其兄弟皆只虚领爵位而已,所以眼下,淳于忠爵封一等锦乡伯的虚衔,至于淳于赫,也只是个世家公子,无爵位也无功名,可这京中不乏取巧之辈,谄媚讨好,以至于令他养成个目中无人的纨绔脾气,自谓皇后的内侄,无人敢得罪,此时听见水溶问,笑了一声道:“喏,就是北王身后的那位姑娘,难道不是么?北王还真是怜香惜玉。”
“哦?那淳于公子要不要向皇上上一道折子,参奏本王一本?”水溶淡淡的道,好整以暇整着衣褶,密睫之下潋过嘲弄:“哦,本王记错了。淳于公子就算写了折子,恐也难达天听,要不,本王代为转交?”
不露痕迹的讥嘲,令淳于赫脸色瞬间青红不定,他哼了声,奈何这个问题他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咬了咬牙道:“不磨牙了,北王,请你让一让,这个地方,藏了我家的逃奴,今晚本公子奉命一定得捉拿他回来。”
水溶非但不退,反倒是向前踱了两步,面容沉冷如霜雪:“奉了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