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时,剑若飞花,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所过出,血溅开,如点点妖红的花瓣。
赫连冰提着滴血的剑,将冲上来的人一拨一拨的刺倒,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她只能在这里,只能这么守着他。
发丝微微散开,血飞溅在她白皙的面容之上,额角沁满了汗水,手臂在脱力,握剑的手在颤抖,一手的鲜血,湿黏黏的,让她握不住剑。
可她的嘴角却意外的含着一丝淡笑。
连赫连冰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过多久,只知道,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她都不许有人靠近他一步,她要守护着他,哪怕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哪怕是死,她也不能放弃。
可是,你一定要撑下去,撑下去,这天下是你的,你要的。
“宇文恪。”身体脱力般的跪倒,听着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没过来的脚步声,她却无力分辨是谁,只是用力扣动了最后一下火枪,火枪砰的炸裂开:“你要撑下去!”
一声喊,嘶哑里却透着坚定,震彻着四野九霄,穿透迷雾重重的血夜。
长夜漫漫,黑暗终尽。
曙光透过低矮的药帐而入,凉浸浸的药香沁在鼻息之中,赫连冰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同陷在泥沼中般的沉重,四肢酸痛,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裂痛,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身上的外衣已经被换过,内里的衣服却并没有动。
这时一个身材苗条的民家少女闻声连忙过来:“将军,你醒了!”说着递过来一杯温水。
赫连冰饮下,润了润喉咙,这才焦急的开口:“吴王殿下怎么样了!”
女孩一口软糯的南方口音:“将军放心,殿下已经醒过来了。展将军特意令人过来说了声,让我待将军醒了,马上告诉将军。”
赫连冰微微的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一面习惯性的摸了摸颈上,空空如也,眉心一拧:“我的箭镞呢。”
女孩怔了一下,连忙伸手摸了摸枕下递给赫连冰:“将军莫急,是这个坠子不是,线绳都已经沾了血,所以我重新给将军穿了一根。”
赫连冰那个箭镞在掌心里握了一会儿,然后放挂回颈上,塞回里衣里,然后望着眼前的女孩:“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笑容有些腼腆:“我叫翠儿。昨天夜里好多人都受了伤,要人照顾,我们村里好多人都来了,展将军分我来照顾将军--若是将军醒过来有不舒服,立刻去唤军医过来。”
赫连冰摇头道不用,复奇怪道:“你们村里的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不怕抓了你们充丁么。”
翠儿笑意愈发的灿烂:“那倒是好呢,好多人倒是求之不得的。”
赫连冰诧异:“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你们不怕送命?”
“我们村里的人,若不是吴王殿下,在前次洪水时也都死绝了,族长说,我们要知恩图报,所以很多壮年的乡亲都想投奔了吴王殿下。”翠儿一面说着端了碗稀粥递给赫连冰:“只可惜吴王殿下治军严厉,从不抓人,只要年过十六,且自家愿意的才收,若是独子,却又不收了,我哥哥今年十八了,就因为是独根,才没有投的成。”
一番快人快语,令赫连冰嘴角多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自语道:“这才是他。”想着,喝完了粥,便翻身坐起来,穿上靴子道:“我也不用人伺候,你先去歇着吧。”
翠儿怔了一下,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我……不对,奴婢说错了什么。”
想起来阿姆叮嘱过,对着贵人的时候要自称奴婢才行。
赫连冰绽开一个笑容,大咧咧的拍着她的肩头:“没有的事儿。你很好,而且,你也不是奴婢。只是我从来不喜欢别人照顾,在……在家的时候也是。”
翠儿哪里见过这个,因还把眼前这个人当成男子,这一下,便羞的脸通红,连忙退了出去。赫连冰也没在意,对着冷水洗了把脸,擦干净了,方出来。阴霾过后,天色放晴,她望着日色灿烂的天空,活动着仍然隐隐作痛四肢,想起昨天夜里那一场恶战,心中仍有余悸,再想起他飞身为她挡去弩箭的一瞬,心中却又有些暖。
踌躇了一下,终归是不放心,便往宇文恪的帅帐方向去,一路迎面遇到不少校尉,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抱拳行礼口称将军。
宇文恪的大帐,比其他的帐子要显得宽大一些,很好找,可是到了门口,正好有人将染血的绷带拿出来丢掉,赫连冰一见那血染的绷带,吃了一惊本能的就认为是宇文恪不好,也没多想,便快步走了进去。
昨夜的一战,宇文恪身边的人也都认得赫连冰,知道是救了殿下的人,也没有多做阻拦。
谁知道,赫连冰一进来,眼前的情景却令她呆了一下,宇文恪用手肘撑在榻上,上身打着赤膊,军医正在身后给他换药,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宇文恪的脸色尚有几分苍白,却也没想道赫连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错愕了一下:“你……”
他下意识的一撑起身子,上身便完全在了赫连冰眼中,和阗玉般的胸膛,结实合度的肌肉。
赫连冰呆了片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看他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其实,她常在军中,对男女大防看的不是太重,也见过赫连冲以及手下那些兵将打赤膊练兵的样子,可是问题是,眼前的人却是不同。
满帐的人包括宇文恪的几个亲随,还有军医和医童都在瞪着她,不是因为她忽然闯进来,而是这个年少英武的小将军,不知为何一进来就脸烧的通红,眼神闪烁不定。
男人看见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军中的人,谁没打过赤膊!
宇文恪皱皱眉,脸色倒也没多变,只是令军医退开随意的伸手拽过一领寝衣,从容的披在了肩头,抬眸温和的望着赫连冰:“凌将军,有事?”
展昶若有所悟的在旁:“原来小将军姓凌,失敬失敬。”
赫连冰抱抱拳,还礼,好歹算有了个台阶:“我就是来看看殿下,殿下无事,我就告辞。”
说着转身便粗去,那脚步几乎近是逃了,出得帐来,赫连冰一脸的懊丧,摸了摸自己还有些烫的脸,在心里道他伤好之前绝对不再到这里来了。
帐中,展昶一脸不解:“这小将军怎么了。话没说两句就走?”
宇文恪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也不点破只是道:“许还没休息过来!”
展昶哦了声,也没多问:“殿下,这次咱们可算是大获全胜,不但死了陆渊,那邹淮也已经是重伤,那位凌小将军的火器准头不错。现在,他们带了两千残兵,困在虎头山,粮草和药都乏,看来,他们是要等着蜀军来援。殿下一下令,我立刻带人把他们吃下,免得夜长梦多。”
宇文恪皱了皱眉,沉吟道:“蜀军若至,必经荆州--荆州?灏之那里又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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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渡啊过渡,今天还是没写到水水,郁闷ing,只好等明天了。
惊风吹落星如雨 第二十四章 罗布乾坤(一)
水溶往荆州去后,一连十五日都没有再递来任何消息。
这个时候,魏子谦带着麾下的八千兵马,由暗转明,不再刻意掩饰目的之所在--荆州。
这几千人,纵然都是精锐,亦并没有大举攻城的力量,所以,魏子谦的推进路线选的异常刁钻,选择路过的都是驻兵少、城防薄弱的郡县村落,但路过的,必以北静王亲率北军先锋自居。
这只突然从天而降的精锐兵马,令那些沿路的郡县守军都是吃了一惊,也只是佯作抵抗一下,便忙不迭的示弱,开了城门降了。
原来,大周之番上宿卫、郡县守军,向闻北军之强,又慕北静王之威名,知道这位北静王爷向运兵如神,敢带这些人马攻占郡县,定然是有备而来,与其以卵击石,不若先降了以自保。
这样一来,小诸葛倒是没遇到什么阻碍,轻轻松松的攻城掠地,长驱直入,狐假虎威玩的不亦乐乎,言必称王爷,行必尊钧谕,以至于宗越都有些看不下去:“你这样不怕穿帮?”
魏子谦一脸得瑟的将朱砂打印像模像样的盖在了兵文上,仔仔细细的吹干,才合拢了:“我就不信谁还敢怀疑这帅印。”
宗越哼了声:“离荆州越来越近了,若是王爷再不现身,我看你怎么收场。”
“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能化腐朽为神奇,挽狂澜于既倒。”魏子谦道:“小生自不能及也,但这若许年来,眉高眼低,总也学的几分。”
宗越受不了他咬文嚼字,咧了咧嘴,似是酸的牙疼,不言语了。
小诸葛便过来拖着他道:“走,跟我巡营去!从现在开始,你要在营地上多晃几圈。”
宗越不解:“为何!”
魏子谦诡异的一笑道:“因为,你现在,就是王爷了。”
宗越的脸色蓦然更黑了:“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