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谦哈哈一笑,见宗越脸色越沉了下来,方才一本正经的道:“笨,这都不明白。你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不是,你在,那王爷就在,走,走,走。”
宗越这才明白了,哼了声,被他撮弄着,跟着出了大帐。
日色已经昏黄,正好有几个降将在这里焦急的等着,引颈张望,见魏子谦同着宗越出来,连忙便簇上来:“魏将军、宗将军!”
魏子谦早就收起了刚才的不羁,露出一贯的温文尔雅的笑:“何事!”
那二人涎着脸笑道:“不知今日,我们可得见王爷金面!”
魏子谦微微眯眸:“二卫将军的记性想是不好,前日刚刚告诉你们,王爷每日批阅兵文,诸般繁忙,但有点工夫,自然是休憩,你们是要打扰王爷休息么。”
二人连忙摆手摇头:“不是,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魏子谦嘴角带笑,语气却绝不轻松:“那就是信不过魏某了。”
那二人急了:“不是,绝对不是……”
魏子谦一脸疑惑,佯作不解:“那是什么?”
其中一人挠头不迭,然后悄悄的拉了拉魏子谦走开了几步道:“是这样,这几日有传言说,说王爷……”
魏子谦眉峰一挑,神色倒是:“王爷怎么了?”
“说王爷,身陷荆州,生死……不明……”那人吞吞吐吐的将这句话挤了出来,声音因犹豫而放的很轻很低。
“王爷身陷荆州?生死不明!”魏子谦似是十分震惊,一字不落的大声重复了一边:“你们看到了?”
二人头摇的似拨浪鼓:“没,没有……”
“你们没看见,那是怎么知道的?”魏子谦继续请君入瓮。
“是听说的。”
“哦,听说的啊。”魏子谦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一面悄悄的递给宗越一个眼色。
宗越从来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冷黑脸孔,此时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已经令那二人打了个激灵。
魏子谦便随手抓过来一个北军的士兵:“风闻言事,惑乱军心,论军法是……”
校尉一个立正,把自己拔的似跟利箭:“报将军!惑乱军心者斩立决!”
一句话,令那二人脸色悲苦,恨不能长出一万张嘴来证明自己什么都没说。
那里宗越已经转过身:“我去报王爷知道!”
那二人急了,蹦过来,一边一个拉住宗越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宗将军,万万不可,是我等失言了!”
宗越仍是绷着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不为所动。那里魏子谦惺惺作态起来是一点都不含糊:“宗越,别为难这二位老弟,干脆让他们去帅帐里看一眼,王爷是不是在休息,啊?”然后一脸温和的笑道:“去吧,去吧,去看看,你们也好放心,是不是!”
宗越脸色冷冷道:“不闻传召,擅入帅帐者,以细作论,斩。”
那二人的脸简直揉成了苦瓜,哪里还敢再往前一步:“魏将军,宗将军,是我们不好,不该听人的胡说。我们二人也是久慕王爷之贤名,所以才甘愿弃暗投明追随王爷的,请二位将军念在咱哥俩一时糊涂的份儿上……”
一面说着一面就有人递过一锭二十两的马蹄银,魏子谦冷冷道:“歇了吧,王爷帐下不兴这个。”
说着,仍要入帐报水溶,另一个人狠狠心,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来:“拜托二位将军,行行好,千万不要报给王爷,否则,咱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魏子谦见好就收,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这不好吧。”可是语气已经松动:“你们这不是让我们为难么。”
“二位将军大哥,就请多担待着些,日后还有重谢。”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千万宽宥则个,千万不要对王爷说起,就当,就当咱们没来过,没来过……”
说完拱拱手就溜之大吉。
这里魏子谦掂着手中的银两,嘴角撇开一丝冷笑,转眼却见宗越一脸冰冷的瞪着他:“你也违令了!私自收受贿赂者,斩!”
魏子谦笑道:“谁说是私自,一人为私,二人可就为公了,宗大将军。”
宗越哼了一声,仍是不屑。
“乖乖!”魏子谦把玩着银两道:“这地方可真是富庶,一个寻常的守备营将,就出手这么大方,顶咱们军中一等校尉一年多的饷银了,这些人得吞了多少饷银才有这么多的银两。”说着冷笑一下,露出几分鄙夷,将手中的银子噌的扔给了刚才出来答话的校尉:“王爷赏的,拿去给兄弟们加饭加肉--酒就给我免了,让我闻到一丝酒味,三十军棍醒酒!”
校尉被着阔绰惊呆了连声谢过王爷恩典,便去了。
这王爷的赏赐,一传十十传百,足够抵消一部分流言生出的疑惑。
魏子谦便又拉了下宗越,二人继续若无其事的四处巡查一番。
待巡查完了,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再以复命为由回帅帐,帐内漆黑麻乌,魏子谦掀开帘幕进去,脸上却也没了刚才的嬉笑:“宗越,你说那谣言若何。”
宗越道:“这谣言可不是随便传的,越近荆州,传的越狠。看来,是荆州有人刻意为之。”
魏子谦点了点头,眉心已经微锁:“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就是要我们乱,军心一乱,不攻自破。”
宗越迟疑了一下道:“难道王爷……”
魏子谦瞥他一眼,一面去点了烛台:“难道什么,没什么难道,万一。我到不担心别的,真要到了荆州王爷还不现身,我怕咱们还真的是骑虎难下,很难再支应过去!”
“没想到,堂堂的小诸葛也会有怕的时候!”
随着嗤啦一声烛台点燃,一个声音先炸雷般的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嗓音低沉里带了些许散漫不羁。
魏子谦和宗越二人听着这声音,再看地上那道长长的剪影,都是定在了原地,反应了好半天,才压着自己没惊的跳起来,然后缓缓的转过身。
微茫的烛台光线下的人,坐姿优雅,一身垂感极好的白色缎袍,谪仙般清隽的面容,深邃的瞳眸,还有嘴角一成不变的漫不经心的淡笑,自然是水溶无疑,只是他的眉梢眼角都带了些许疲惫之态。
“王爷?”魏子谦缓过神来,便大松了口气,一敛袍跪地道:“末将给王爷请安。”
宗越也跟着请了安。水溶站起身来:“都起来吧。别弄出大的动静,让外面听到。”
魏子谦和宗越相视一眼,都彼此交换了如释重负的眼色,王爷就是那定海神针,有他在,刚才的那些不安忐忑,也都就烟消云散。
宗越便道:“王爷几时回来的,我们竟然分毫都没听到。”
魏子谦思忖了一下,笑:“若是让我们听到,戏就没法演下去了。”
水溶嘴角轻轻牵动,旋即沉了沉脸色向魏子谦道:“魏子谦,你好大的胆子!本王是让你按兵不动,你偏偏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生恐旁人不知道我要取荆州是不是!”
魏子谦笑一笑,上前将一卷地图展开在水溶面前:“若是王爷当真想要按兵不动,就不会将这卷标好了位置的舆图留给末将了,末将拿下的这几处,都是王爷要的。”
因为他这里的动作大,吸引了几方势力的注意力,王爷那里行事,也就会容易很多。
宗越这才听明白,合着这都是王爷布置下的?
水溶望他一眼,脸色纹丝儿没放晴:“那修书燕都是怎么回事,假借本王之名令裴兆放人是怎么回事?”
宗越目瞪口呆,有些怀疑身边是不是有王爷留下的眼线,随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魏子谦这才脸色有些狼狈:“这个确实是末将做的主,请王爷责罚!”
“你是该罚!”水溶想起黛玉身子那般重还到前线去,顿时恨恨的道:“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用的上你,姑且给你记下,秋后一并算总账!”
魏子谦低了低头心虚的道是。
他可不怕,到时候只要请动王妃出面,万事全消。
水溶将他这番小心思看在眼里,也没说破,只是轻轻的吁了口气,坐回椅上,轻轻的揉了揉眉心。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疲惫,宗越便道:“王爷,你没事吧……”
水溶看着他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没事,没缺胳膊断腿,也没花柳病。”
这一句话,宗越便脸色一僵,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一下:“末将就是担心王爷。”
王爷对他们每个人的性情,什么情形下,会有怎样的反应,都是了若指掌。
“王爷是出远门了吧。”魏子谦端详着水溶一身的疲惫兼尘沙,心中有了确定:“王爷这几日,肯定不是在荆州城里!”
水溶眯眸看着他,有些玩味之态:“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距离荆州不足三十里,这点路程,王爷往返来去个两三次,也不会如此疲惫。而且看王爷身上风尘仆仆,当是去了较远的地方,脸色疲惫,眼睛里有血丝,应该是昼夜兼程未曾休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