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锦心犹道:“我断不能让她嚣张。”一时气闷,便爽性撩开帘子,不期望见一白衣男子策马行过,墨发白衣,于明媚春光中更显得风采卓然,一愣,轻喃道:“是北静王。”
陈夫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外一看,不阴不阳的道:“还真是北静王也来了。这宁荣二府真是好大的面子。”
陈锦心将帘子撂下,只轻轻的揉搓着手中的帕子,光线倏然转暗,车辙辘辘,令她的神情变得扑朔不定,连近在眼前的陈夫人都没有察觉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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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闲窗棋罢
赏春宴上的一曲令黛玉在京城贵族中声名鹊起。还不到十日,便有帖子下到了荣国府,邀史老太君往南安王府赴宴,还特意点名要黛玉同去。
贾母心中有数,这些王公贵戚家的明争暗斗她再清楚不过,这次黛玉有了名声,虽是好事,同时也如置身风口浪尖,平地风波也会接踵而至。
自己虽可以庇护一时,黛玉也终究的自己学会应对才是,只是她的性子……
贾母轻轻的叹了口气,沉吟。
听得这个消息时,黛玉正在潇湘馆的月洞窗下和迎春下棋。
前生的时候,她和迎春不过泛泛,因为自己不喜欢迎春那般木讷寡言的性子,而今想起前生迎春凄凉惨淡的结局,心中不免悯然。自从上次赏春宴之后,她们这些人都到园子里住着,黛玉便时常令人请迎春来,迎春话少,便下棋,迎春的棋路敦厚细密,而黛玉则长于灵巧奇变,二人颇能切磋上几局。而迎春在一众姊妹中常存自卑之念,以为黛钗云三人弗能及也,可没想到黛玉竟能看的起她,几次三番邀她来,便渐渐对黛玉存了感佩之意,偶然也将自己的烦心事向黛玉诉诉,一来二去,竟比旧日都亲密了许多。
南府相邀令黛玉想起了那位南安太妃看着自己的时候那有些古怪的眼神,不禁罥烟眉微微一沉。
迎春落了一子,许久未见黛玉动作,遂小声提醒道:“林妹妹?”
黛玉回过神来,望着阡陌纵横的棋盘、绞在一起的棋子,低低的自语道:“太欠思量。”说着落子。
迎春终是只专于棋盘道:“焉能子子计较,子子万全。”又落一子:“既然走到这一步,接着走下去,未为不可。”
她本是无心之言,黛玉却是微微一怔,便畅然自释,就走下去,又能如何,嘴角勾起一个矜然的弧度,手起子落道:“叫吃。”
北静王府后园。
湖心的八角亭中,风声静寂,显得那黑子落声尤其清脆,白衣男子抬眸望向对面的人,深澈的眸静若明渊。“叫吃。”
“好个水灏之,子子绝杀,步步紧逼,怎么,以为我没有后招了么?”对面的男子,纵是坐着仍将脊背挺拔到了不可弯折的地步。 一身墨蓝的缎袍,暗挑蟒纹,领口袖口缀着象牙白色的滚边,修长的手指微弯,仿佛指间挟的不是一枚棋子,而是能夺人性命的刀剑,白子落下的时候亦带着一利落决断,他的面容线条流畅棱角分明,斜眉长挑斜飞,英朗如青山里勃长的生机,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贵气逼人,此刻却隐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水溶的嘴角挑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一面又落一子道:“既然对手步步紧逼,与其在绝地苦熬,不若偶尔跳脱开来,倒可看清这一局的走势。”
蓝衣男子剑眉微锁,扫了他一眼道:“都在局中,如何脱身。”
“眼前便是大好机会。用与不用,全在殿下。”
“如果我不肯用呢。”
棋盘上相争,你来我往,看不见的刀枪剑戟飞掠而过,与其说是棋局,不若说是战局。
“殿下的棋路过于霸道刚强,殊不知过刚者易折。”水溶声音一顿,最后一子落下:“承让了。”
蓝衣男子久久的盯着白子已经全军尽墨的棋局,终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我已无意相争,为何还不肯罢手。”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水溶墨玉般的眸子好似山高水流,云淡风轻:“吴王殿下久居京师,你不得安稳——别人也不肯安稳。”
这蓝衣男子便是当今三子,吴王,宇文恪,表字为德。
宇文恪敛紧了眉峰,起身微微踱了两步,于回栏旁立定:“后日,我便启程回封地。”
“不送你了。”水溶亦起身,雪袍滑垂若片云轻飘而起,因近水染了漠漠清寒:“昨日南府送来了帖子,后日设宴,还必要走一趟。”
“你去你的,我走我的,两不耽误。”宇文恪道,眸子微微瞥过来:“南府?必是司徒娬儿罢?皇后娘娘一心想让她嫁入东宫,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京城第一美人偏是看上北静王妃之位,老太妃却也对这儿媳中意的紧,只看你的心魔何时能解了。”
水溶眸中倒像是透着淡淡的厌倦道:“心魔原是从无中而有,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一个侍从捧着托盘匆匆而至,行过礼后:“王爷,南安王府送来食盒一个,太妃命奴才送来给王爷品尝。”言罢,即退。
宇文恪微微一笑:“我说如何。等闲的南安府的掌上明珠也不肯送来,定是亲手所制的。你慢慢享用,本殿先回去了。告辞。”拱一拱手,转身出了亭子,沿着浮廊向前。
“殿下,吴楚燥热多瘴,善自珍重。”水溶于亭上,向宇文恪道。
宇文恪脚步微微一顿:“京师风高浪急,北王亦须保重!后会有期!”
暮色终于将他那坚挺如锋刃的背影完全吞没。料峭的风轻卷而来,水溶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食盒上,却是漠然无动,沉声道:“可打听出来了,南府还请了谁。”
一个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还有西宁、东平二府,八公府,另,荣国府的一位姑娘。”
“姓林?”
“是。”
水溶面沉如水,抬手,令去。
黑影隐没。
水溶伸出手揭开那食盒,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精致点心,一共八种,拈起一块,他的眸中浮出一抹与素日的温雅绝不相称的冷芒,指间略一用力,便将点心碾成齑粉,撒入池塘之中,看着池塘中的红鲤争相喋食,嘴角微勾,有些讥诮。
她本是局外人,请她,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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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大概亲们也看出来了,这位三皇子吴王殿下,原型就是唐太宗之三子吴王李恪。这个人,竹子真的是又爱又心疼,所以忍不住就借着这个故事架空一下,yy一下。大家可以把他当成李恪,也可以当成本文原创的一个人物,都无所谓,群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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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司徒郡主
诗云: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清明时节,四月春暮,桃红夭尽,梨花正盛,南府的这一宴正为着赏梨。
黛玉随着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来到了位于城西的南安王府时宴席尚未开始,因前次的赏春宴,令黛玉闻名于诸贵戚间,是以这次一露面,便有人过来攀谈,奉承夸赞不绝,其中不乏有意求配者,贾母都微笑着不动声色的婉拒了。
宴席尚未开始,便有穿着侍女过来,向黛玉屈膝为礼道:“郡主有请林姑娘后园绮澜亭一会。”
黛玉微微一怔,贾母已经明白,这位司徒郡主必定是想要先见见黛玉,看是否如传说中所言,不禁轻轻蹙眉:“玉儿,既然是郡主有请,不能不去,你就先去见过郡主。”又低声嘱咐小心应对。
黛玉应了,扶了紫鹃,便随着侍女而去。
王夫人在贾母身后低声道:“郡主尊性高傲,只盼着甥女要懂得避些锋芒才好。”
邢夫人瞥她一眼,含义不明的一笑:“名声已经在外,现在要避,恐怕也不容易。”
贾母将这二人的言语听在耳中,也只做不闻,只管与其他的王宫侯府的诰命寒暄。
却说黛玉随着侍女穿花度柳,一路向南府深处而行,周围的景致渐由轩朗气派转作幽邃秀丽,心中忖度,这便该地近郡主所居之处,果然,遥遥的便见不远处有亭翼然于水流之上,其中端端正正的坐着一 着浅粉襦裙女子,背身而坐,遥遥的看不清楚容貌,却已经见得身姿十分窈窕。
黛玉久知这南安府郡主司徒娬儿颇赋才艳之名,亦知她此番请了自己过来见面的意思,虽不肯轻慢,但也绝无局促不安的神色,仍是坦坦然然向前。
一袭冰蓝色的齐腰襦,袖口舍了繁复的滚边,只挑以水纹,腰间系了同色的丝绦,极淡近于白的水碧褶裙曳曳,裙角缀以幽兰,纤纤袅袅,若凌波洛神。
行至亭外,黛玉尚未行礼见过,却见那背对着粉裳女子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回事,还未请来么。”她的身后立着六位侍女,皆敛容不语。
黛玉便微微垂了眸,屈膝而礼:“小女林氏黛玉给郡主请安。”
司徒娬儿这才缓缓的站起,慢慢的转过身来,一举一动都极其的矜持合度,声音亦是端凝含笑:“原来林姑娘来了,简慢了,快些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