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落”雁“沉”鱼
却说那陈锦心早已准备好讥嘲“为何这次未引来百鸟来听。”从而引人怀疑前次是在荣国府早有安排的,败坏黛玉才名,可是却因为水溶引箫与黛玉相和,也只好将话都咽了回去,她并不傻,这个时候她如果开口便会得罪北王,甚至还会得罪太子。
司徒娬儿虽然一直维持着微笑,可是那强笑的面皮之下还是不免显得有些勉强。
这位素衣淡裳,清丽脱俗的女子乍一出现,便令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自幼苦心钻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功夫不负,这些年在这京城里拔得头筹,无论在哪里她都是最被瞩目的,长辈的夸赞、同龄闺秀的艳羡于她而言早已是理所应得,她无法忍受有人威胁到自己如今的地位,尤其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
筵席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司徒娬儿的心思已经在慢慢的活动,她,必须要在水溶面前挽回面子。
不但要找回面子,她还要彻底的证明,自己才是这京城才貌倾绝的第一人。
京城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绝不止精通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已。
想到这里,司徒娬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然后悄悄的令人吩咐下去。
林氏,纵然你能与他琴箫相和,你终还是要输给我。
流觞的酒杯转过一轮之后,轻轻巧巧的停在了司徒娬儿面前,她微微笑着以及其优雅的动作执起酒杯,饮尽。
满座哗然一声,议论着今日司徒郡主将会有怎样的才艺。
司徒娬儿起身,温然浅笑:“请列位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便离席而去。
史湘云悄声在黛玉耳旁道:“奇怪,这是要做什么。”
黛玉淡淡的道:“谁知道呢,左右与你我无关。”
史湘云轻叹一声,见众人都不理会,便凑近些许道:“林姐姐,你可能有麻烦了。”
黛玉望着不远处仍在飘飘洒洒的梨花,淡声道:“怎么说。”
“你可知道这位司徒郡主一直中意北静王。如今,那北王在宴上与姐姐合了这一曲,那司徒郡主必然是记在心里了。”湘云不无担忧道。
黛玉轻轻一笑:“便是没有这一节,她也不肯容我。罢了,随她去,我自有道理,不妨。”
正说着,宴上一阵骚动,一侍女上前:“郡主请诸位稍做移步到碧湖畔。”
碧湖如其名,宛若静玉沉碧,岸边千株白梨散落湖面之上。
一道身影如虹又如清风掠影而过,落在湖心的贴水平台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围栏都被卸去,独留了一块丈余的汉白玉石。
而此刻,司徒娬儿一身灿过晚霞的舞衣,勾勒的她的身段腰肢更加轻盈曼妙,随着如水流般的乐声,她翩然起舞,用尽浑身解数,舞的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
梨花在她的身前身后飘落,更令这一支舞美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吸引住,痴然,目不转睛的看着。
而在司徒娬儿心里,她并不真的在乎,她在乎的只有水溶的目光,他是否也会被她吸引。
这段舞,她练了几个月,本来,是要在宫宴上献舞的,可是现在,她不在乎了,她宁肯再花几个月编排出另一支舞,也要在今日将那个林氏孤女的风头压过去。
她想,一定会的。
可是如果她这时候能看到周围人的表情,便知道他错了。男宾中只有两个人根本没在意,一个是水溶,一个是太子宇文承彦。
水溶只是拿着白色的绢帕很仔细的擦着手中的玉箫,偶一抬头,那目光散漫而深沉,亦是眺着那梨花逐风。
而那支舞根本没在他眸中留下任何痕迹。
宇文承彦似乎有些不舒服,轻轻的用手指抵住额角:“孤身体不适,今日赴宴的可有太医?”
侍从赶紧寻找,不多时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医上来,宇文承彦咧了咧嘴角,毫不吝啬表现那份厌恶:“孤记得有位新来的欧阳太医?年少有为,倒是好脉息,刚刚还看到他,怎么不见?”
旁边的几位内侍脸色顿时红白不定,那种神情只能说是难堪。
水溶神情淡然无波,似 乎根本没觉出这句话背后的含意:“此人秉性古怪,受不得拘束,大约已经回去了。”
宇文承彦似乎是十分扫兴,摇了摇头,不再做声了。
正在这时,梨花林里簌簌的一阵乱响,声音不大,却足可以惊动众人。
宇文承彦总算是有了点兴趣,坐直了身体,望过去:“有趣的紧,有人抚琴引来百鸟,难道司徒郡主的一支舞也引来了什么不成?”
水溶嘴角轻轻一挑,不做声。
一声惊恐的叫声从女眷那席迸发出来,中间夹杂着惊呼:“鸟,鸟都死了。”
紧接着又有人叫道:“鱼,鲤鱼都……”
水溶好整以暇的起身:“殿下,不过去看看。”
乐声已经戛然而至,司徒娬儿完全没了刚才的雍容傲气,失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只只鸟炸了毛落在自己脚下,水面上,池中的红鲤鱼也都亮出了银白的肚皮然后坠下湖心去,那情景真的叫人毛骨悚然,好生恐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鸟儿和鱼儿都死了?哈,林姑娘也只是引得百鸟来闻。真不愧是司徒郡主,一舞能沉鱼,落雁?”宇文承彦扯开一个灿烂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有趣,有趣,孤可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景。”
司徒娬儿的脸色红涨起来,又羞又气:“来人,给我查查,这是怎么回事。”哪堪又提起黛玉来,再望向黛玉的眼神便不禁的将那份怨恨显露出来,却忽然觉得一道犀利的目光刺了过来。
是他。
一直想获得他的一个注目,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时候,那目光似乎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又有些淡淡的嘲弄,这让司徒娬儿觉得如芒在背,只得将目光收敛。
水溶将目光转开,无意间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黛玉,此刻有人惊恐有人失措有人怨恨有人抓紧时间谄媚,唯有她静静的立在原处,侧脸望向水面上飞鸟和游鱼的浮尸,澈若清泉的眸子里微微带了些恻然不忍。
面容如水中浸润的玉石,那般剔透清冷。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水溶轻轻的眯眸,嘴角勾起一丝轻笑,不觉将注目的时间延长了几分。
!
第二十四章 心似深潭
宴席不欢而散,到最后南安王也没查出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而且宴上女眷也多,又不能尽情搜查,只好不了了之,自认晦气,打躬作揖送走了宇文承彦,又要亲送水溶时被水溶止住:“罢了,南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了,想来府中还有许多事情有待善后,水溶就此告辞了。”
温然一笑,自去。
南安王一面道失礼,一面又命人好生送送。
二门外,一见水溶出来,旁边的侍卫试图告诉他什么,水溶折扇一抬,止住,泰然自若的上车。
正要起行,荣府的车轿也自另一个方向而来,也是要离开的,一见到北府的马车,忙喊着住了,三辆轿子、一辆马车便拥拥挤挤的簇在了一起。
正在这时,水溶忽然在马车内道:“住!请荣府的老太君、诸女眷先行!”
北府的侍从都是微微一愕,但仍听命,让开。
荣府那边忙是谢过,便顺次离开。
那辆朱轮八宝华盖马车辘辘而过,水溶轻撩起帘子,目送,然后嘴角缓缓勾起。
“咳咳……”车中被一直忽视的那个人懒洋洋的将铺开的“大”字收回,睡意朦胧的揉眼睛、打哈欠,极尽夸张之能事,可是一双狭长的眼睛却乱转着毫无睡意,从指缝间窥看水溶,不用说水溶刚才隔着车帘那微微一笑也都被他看的清楚:“一阙琴声一曲箫,道是无情却有情啊。”
水溶静若未闻,眼尾轻扫过那一抹妖异的红,阖眸养神。想都不用想,刚才那一出是谁干的,能将毒药用的如此刁钻古怪的,也只有用毒用药皆为一绝的毒医了。
欧阳绝不打蛇也照样随棍上,立马凑上去:“今日的琴好,箫也好,我说王爷,你是不是看中了那位姑娘了?”
水溶终于微微开眸,淡淡道:“本王以为,你现在该关心的是,太子殿下是不是看中你了。太子身体欠安,点名要你去诊脉,我这就把你送到东宫去,如何?”
东宫有龙阳之好,其实在宫里京中,算不得十分秘密的事。
欧阳绝被噎住,脸色顿时青红不定,一身红衣,映的他眉眼间却有几分女子的妩媚风流态度,可他,是男人!
想着,欧阳绝愤愤然的嘟囔道:“还不是你,非要我去什么太医院……”被水溶冷冽一瞥,立刻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什么:“有些眉目了,确实有人暗中在皇上日常的补药膳食中动了手脚,依我看皇上的气色,如今看似一日较一日强健,其实内里尽亏,只要一点点风寒或者其他的小病小痛,便会立刻亏下来,然后一蹶不振,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