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绝忽然一低头,凑近雪雁的脸,妖孽如花的一笑,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低低的道:“多谢雪雁姑娘。”
凤眸狭长,潋滟横颐,十分魅惑。
雪雁哪里经过这个,脸顷刻便红透了,伶牙俐齿也使不上了。
一时欧阳进去,她还在那里愣着,直到春纤笑着上来推她:“你发什么愣?”她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疑惑的看着她,顿时没好意思起来:“王妃才醒,王爷也好久没用膳了,我,我,我去厨房看看,给熬点容易克化的清粥来。”
说着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却说欧阳磨磨蹭蹭的进来给黛玉诊过脉然后道:“王爷,王妃脉象虽弱,却平稳,只要按时用药,悉心调补,当是无碍。”
水溶听着,倒了一盏水过来,一勺勺在唇边吹凉,欧阳忽然觉得很有必要提醒水溶一件事,这件事太关键了,必须医嘱,便悄悄的趋近前两步:“王爷,那个还有件事……”
“说。”水溶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只是专注于她的一颦一笑,将水喂给黛玉:“烫不烫?”
黛玉微微的笑着,轻轻的摇头。
“那个王爷……”欧阳绝又凑近了。
这下水溶终于眉峰沉下:“有话快说。”
欧阳绝腹中补充了一句有屁快放,便哼哼着道:“王爷,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水溶冷冽的瞥他一眼:“大声点。”
欧阳绝无力的用目光告诉他--是你让我大声的,眼看自家王爷要怒,他连忙飞快的道:“王爷,王妃身体虚弱,暂时不能行房事……”
说完他就知道要大难临头,识相的飞快倒退几步,缩着脑袋。
听到这句话,黛玉原本苍白的小脸,瞬间绯红起来,她一拉被子,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面。
水溶没料到他一本正经要说的居然是这件事,眼见得黛玉羞的那般,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道:“欧--阳--绝--”
每个字都让欧阳绝抖三抖,将脸揉成苦瓜,无辜的怯生生的看着水溶,王爷,明明是你让我大声说出来的。
“本王还没来的及发落你,你倒是急不可耐了,是不是。”水溶咚的将手中的瓷盏一放,声音冰冷。
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欧阳绝现在早已死了几万次了。欧阳绝皱着脸,乖乖的跪下:“属下请罪。”
“罪在何处。”
“我等有违王爷钧令,擅自离开京城,置王妃于险地。”欧阳绝将早就准备好的词儿背了出来:“不只是属下,祁寒宗越也都知道错了,已经在院外长跪请罪。”
“很好。”水溶声音低沉道:“你们也知道,本王自来是赏罚分明。祁寒是长史,该怎么罚,他最清楚,去!”
“是。”欧阳绝知道躲不过,垂着脑袋,便要起去。
正在这时,黛玉悄悄的从被子里钻出来,轻声道:“等等。”
水溶转过脸来,望向黛玉时顿像换了个人,方才的冷冽不再:“玉儿要说什么。”
这让欧阳绝心里直撞天叫屈,不公啊,王爷这脸色变的也太快了,不过下面便开始窃喜。
因为他们的北静王妃握住王爷的手,轻轻柔柔的道:“灏之,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做的对?”水溶哼了声:“让你落在那么危险的境地,却救援无力,本王要他们做什么。”
一句话,令欧阳绝再度臊眉耷眼的低下头去。
黛玉蹙眉,嗔道:“你这么说,我倒要不平了。那时候,他们也想了办法尽了力,三哥都告诉我了,而况,外祖母不也没事么,这都是功劳。宫里戒备森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有人要的便是你的人自投罗网,为了救我一个人,令你的苦心经营付诸流水,那才是我宁死也不愿意看到的。”
对,对,对,王妃说的太对了。
欧阳绝在心里拍着巴掌,这些话,也只有王妃才敢跟王爷说,也只有王妃说了,王爷才会听得进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王妃的声音这么好听,这么温柔呢,简直就是天籁。
黛玉的一番话,令水溶的脸色稍柔了一些,仍沉吟不语,黛玉继续道:“他们赶去救你,是护主心切,其情可悯,这就更没什么错。有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放在这里也通,你虽然有命叫他们留守京城,可是情势瞬息而变,祁长史便是擅自做主,也是他职份所在。”说的急了些,不觉轻轻的咳嗽起来,水溶忙轻轻的捋顺着她的胸口,然后点了点头:“也罢,欧阳绝,既然王妃给你们说情,本王姑且就饶过你们。出去告诉祁寒宗越,不用再跪了。”
欧阳绝闻饶过了,喜孜孜的磕了个头先:“多谢王妃说情。”然后才道:“多谢王爷饶过。”
“哼,别高兴的太早。”水溶瞥他一眼:“将功补过。”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滚下去。”
“是,这就滚下去。”欧阳绝简直是一丝不苟的重复了这句话,谁知道他高兴的太过,走到门口自己给自己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栽了出去。
水溶头痛的揉揉额角:“这点气节,让滚还就真用滚的。”
黛玉便扑哧的笑了出来,小脸浮出淡淡的红。
水溶深深的望着她,自嘲的笑笑:“我会责怪他们,不如责怪自己,其实最该罚的人,是我。”
黛玉温柔的笑了笑:“看来,你真的要我罚你,才会过得去,是不是。”
说着伸出如玉的小手,水溶明白,微微俯了下身,将她的小手压在侧颊:“好,玉儿说怎么罚便怎么罚。”
“我罚你,现在去洗洗干净,好好吃点东西,休息。”黛玉心里很清楚,只要她不醒,水溶肯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想到他重伤未几,便觉得揪心的疼:“看看你,堂堂的北静王,都快成了花子了,我都不认得你了。”
水溶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难看么。”
“有。”黛玉笃定的点头。
“好,那我去梳洗,一会儿回来。”
“快去。”黛玉道:“让紫鹃她们进来。”
也许是太疲惫,等水溶梳洗干净,用了几口粥,匆匆回来,黛玉已经喝了药,略用了几口粥,便睡下了。
她的身体,略移向内,留出了足够宽敞的位置,给他。
水溶微笑,便躺在她的身畔,因知她浅眠,怕弄醒她,也不敢去拥她,只是侧着脸看着她,在心里描摹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下颔,心中满是满足和感激,亦阖上眸。
这时,身边的人忽然不安的动了动,水溶立刻睁开眸,只见黛玉在睡梦中紧紧蹙眉,身体似乎是因为恐惧而微颤,轻轻的梦呓:“灏之……”
“玉儿,我在。”水溶连忙拥住她:“不怕,我在。”
泪水忽然自她的眼角落下,然后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惊魂甫定:“灏之……”
“玉儿,我在……”
黛玉靠在他的怀里,哽咽道:“我梦到你出事了……我怕……”
怕睁开眼睛,看不到他。
水溶心中一酸:“常做这个梦?”
“从你走了以后……”黛玉轻声道,小脸深埋在他的胸口。
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牵肠挂肚,他走之后,她竟是夜夜被噩梦惊扰。
水溶拥紧了她道:“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不会了。”
“灏之……”黛玉手臂缠上他的身体,低低的道。
“我在。”
“灏之……”
“我在。”
“灏之,灏之,灏之……”
“我在,我在,我在,玉儿,我在。”水溶心痛难抑,密密的吻着她的发丝,她的前额,拥紧她:“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守着你,一生一世,只有相随无别离。
黛玉醒来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宫里。宇文祯心头一直压的他透不过气来的石头终于落地,长长的舒了口气。
玉儿,你没事,真好。
可是,以后,你和他,死也不会再分开了,是不是。
一想到这里,心里又似万箭穿过,只剩了疼痛。
眼前的几案上,压着两封奏折,一封是请赏的,一封是参劾的,矛头指向的都是水溶。
宇文祯微微眯了眯眸,心中便下定了决心:“来人……”
自黛玉醒来,水溶便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用尽柔情,只是要宽她的心,让她不去想那个未曾降临人世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平安出生,会是他们的长子或者长女,是他们新婚之时,老天给的恩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明白水溶亦是心痛,她不能让水溶更痛,所以也不提,虽然每一想起来,心中便如寸割,却仍是微笑对他。
可是,水溶怎么不懂她的心,却也只能以随时随地的陪伴,倾尽柔情,来愈合她的心伤。
这日,黛玉午睡醒来,下意识的便是一声灏之,却未见到他的身影,这段日子,她已经习惯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水溶深情的眸,所以,此刻不由得微微有些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