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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续红楼溶黛情 (竹泠然)



平安的消息还未曾传到京中,王妃的那只小白狐却忽然出现,它带来的是从王妃衣裙上咬下来的半片衣袂,上面血迹斑驳。

当得知王妃出事,王爷便丢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包括大乱才平后的种种善后,撂下了大队人马,只带了一队轻骑抄近道还京。

身上的伤,还不能骑马,只能乘马车,这一路上却是刺杀不断。

而此刻,似乎才安静了一点。

只是,安静,能安静多久。

马嘶裂天,车向前猛冲了一段,方戛然,周围已经是刀剑碰撞,锵然作响,紧密如罗网织成。

和前头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是下了血本。恐怕,他们早已知道王爷重伤的消息。

欧阳绝目光闪烁了一下,看着仍然一脸漠不关己的水溶。水溶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些不耐烦,豁然开眸:“宗越。”

宗越本就在马车附近守护,听见便应道:“王爷吩咐。”

“他们的目的是本王!”

只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宗越已经心领神会,打了个手势,令自己的人佯作不支,在马车外围形成了缺口,刺客立刻突入。

甚至,一柄利剑斜刺入车壁,欧阳绝一声惊呼几乎脱口,却被水溶冷冷的一目止之,伸手毫不犹豫的在剑上一抹,血染红了剑锋。

为首的刺客收回剑时,一见血,愕然,有些错神的时候已经被宗越一刀结果:“杀。”

一句话,令己方发了狠,刀剑如雨挥落,溅起万点腥红,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情势逆转,然代价也是不小。

这些刺客的武功路数乃至于阴狠,倒像是宇文祯的人,其实,却不过是有人想要做渔翁之想罢了。

水溶冷哼了一声,伸手撩开车帘向外头望了一眼,眼前横尸的情景,并未令他有任何波动,冷冷道:“还有多远。”

“王爷,还有十里,便可抵京。”

水溶看看天色:“十里--不行。”他忽然坐起身来,拨开欧阳绝,将衣服束好:“停车,备马。”

从知道黛玉小产昏迷起,他的心便如置于烈焰焚烤,恨不能一步飞到她身边。

欧阳绝看着他的神情,想劝的话却未能出口,他知道,王妃对王爷有多重要,这次出了这样大的疏失,他们几个人已经是罪责难逃。

白马白衣,驰骋在城外的官道之上,纵然,马上每颠簸一次,胸前的伤口便是裂骨之痛,而更深的,却是心痛担忧。

玉儿,等我。

到了京城已经是月上,城门关闭。水溶令人叩开城门,报有紧急军情,亮明了虎符,才得放行。

水溶没死的消息是两天之前传入京城的,那时候宇文祯的心情很有几分复杂,布局失利,震惊懊恼挫败,可是心底深处,竟然隐隐的松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为了她。

她始终是昏迷不醒,太医说,她是一心求死,他回来或者能够唤的醒她吧。

不过,水溶,既然你敢这样回来,就让朕看看,你究竟为她能做到哪一步,她对你来说,又究竟重到几何?

宇文祯起身:“起驾西鼓楼。”

灯火流曳,白衣男子只带了几骑护卫,更不事铠甲,飘飘曳曳的一领白衣,仍是卓然清华,高不可攀。

他的脸上仍有几分憔悴苍白,深邃的眸仍然清明如皓月,只是,却难掩焦灼。

宫门紧闭,宇文祯不是这么容易放他进去的,他早已知道。

可是无论如何,今日他都要将他的玉儿带回去。

“北王,朕并未接到你班师回朝的消息。”宇文祯幽冷的开口。

水溶并未下马,仰首而答道:“臣擅离职守,愿请罪以谢,但是治罪之前,请皇上允臣带内子回府。”

“说的好轻巧,你身为一军之帅,朕以心腹相托,你居然为了私情而置大军于不顾,一句请罪就了了么。”宇文祯咄咄逼人:“朕会那么容易让你见到她?”

“川南当有捷报即来。”水溶冷冷一笑:“至于臣,确实疏于职守,甘愿阵前卸去大印,乃并北疆三十万兵马一并交还兵部。”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门之前,水溶仍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只是交出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是宗越惊呆了。

交上北疆的兵马,意味着王爷手中再无兵可用,更无可以制衡朝廷的筹码。

再陷在京城,处境岌岌可危。

可是,他说的那么平静,那么淡然,三十万的兵马如秋风过耳便被他交换了出去,只为了换回心爱的女子。

宇文祯心中却有些震动,他更加清楚这叁拾万兵马对于水溶而言,一旦失去,无异于鹰折其翼,虎去其齿,苦心经营的一切,沉默片刻:“北王,你当真愿意交还北疆兵马?”

“北疆兵马虽为臣一手所训,却仍是归朝廷节制。”水溶顿了顿,声音决然:“臣,只要她平安无事的回到身边,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旁人都明白的事,水溶心中自然更加清楚,失去兵权,对他而言意味着怎样的艰难,可是他不后悔。

因为他说过,宁肯负尽天下,不肯负她。

星火流光,映出他眸底熠熠的不可动摇。

宇文祯望着那白衣卓然的男子,有一瞬间,他几乎是在想,若是易地而处,他能否为她做到如此。

僵持之时,一骑绝尘而来,探马翻身跪地而报:“皇上,川南捷报。川南叛将已经自尽,其余部请降……”

宇文祯再度震动,咬紧了牙关,迸出几个字:“好,做的好。功过相抵,其罪可减。”

水溶淡淡而笑:“多谢陛下。”

这句话,听来,却是绝类挑衅,宇文祯暗火簇簇而燃,正在这时,内侍飞奔上城楼:“太后懿旨,宣召北静王入宫接王妃回府。”

水溶下马,这才敛衣一跪:“多谢太后恩典。”

宇文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开宫门,请北王入宫。不过,铠甲之士,不得入内。”

宗越本是要跟着水溶一起进宫,可是这道圣旨却令他不得不止步,担忧道:“王爷。”

水溶只是道:“宫门之外,备好车马。”便大步流星的走入那朱红鎏金大门。

沿路,都是密密的羽林卫,枪戈挺立如林,一路,从宫门延伸至慈和宫的方向。

水溶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步履很快,却始终从容不迫。白衣萧冷,在暗夜中如寒月下,一剪清寒的水波。他每行一步,都有令人肝胆俱裂的压力缓缓释出,竟然将那些全服铠甲之士都震的矮了一截。

这种气场,唯属于真正的王者。

慈和宫偏殿,灯火如豆,微微的跳动着。紫鹃和雪雁已经得知水溶无事的消息,两个丫鬟相拥着哭,庆幸王爷无事,雪雁哭道:“好了,好了,王爷回来了,王妃一定会醒过来的……”

帘幕一撂,水溶快步进来,同时目光已经跳过殿中所有人,径自落在了那榻上卧着的小小的人儿身上。

去时,她亦是这般模样,回来,仍是这般模样,不同的却是此刻的她,虽然仍是静静的阖眸,苍白的面容全无血色,全无生气。

可想而知,这段日子,她过的有多难。

此情此景,水溶只觉得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为乱箭所伤时,也未曾有刺客这般痛楚,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唇动了两下,却并未出声,便疾步趋近榻前,轻轻抚上她消瘦了许多的面容,声音沙哑:“玉儿……”

另一只手轻轻的攥着她的小手,却发现她的手心紧紧的笼着,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冥冥之中,似乎感应到了那份熟悉的温暖,她从昏迷便抵死不跟松放的手,却忽然松开,那枚染了血的荷包落在了掌心。

看着那个荷包,水溶忽然明白了黛玉为何会昏迷不醒。她不愿意醒过来,她是在求死,或者是,要与他共死。

是的,他说过的,同生共死。

水溶的眼眸已然血红,她闭了闭眼眸,勉强的压抑着自己,然后俯身,吻上了她的眉睫,她的唇,低低的在耳边道:“玉儿,我回来了,没事的,都没事了。”

也许是听懂了这句话,那晶莹如玉的脸上,一颗晶莹的泪水,在这一刻,忽然沿着眼角滑落。

水溶吻去她的泪,轻声道:“玉儿,我带你回家。”

水溶掀开棉被,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密密的裹紧,然后将她抱起,紧紧的护在胸口。

他不用宫里的东西。

“收拾东西,只要不是从王府带来的,其他的都留下。”

紫鹃和雪雁迅速的屈膝应声,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那日入宫,事发突然,也并未来的及带什么东西来。

水溶抱起黛玉,撒开大步离开,宫门外,沈太后并宇文祯都在,水溶向沈太后道:“多谢太后照顾玉儿。”

目光,倏然与宇文祯撞在一起,他只一笑,将深恨紧锁:“也多谢皇上--臣告退。”

宇文祯的拳头紧紧的握起,最后,却又无力的松开,也不与太后招呼,只是,倦倦的走开,背影多少有些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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