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保持这么个诡异的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那街角儿地方卖红亮亮的冰糖葫芦的小孩已经卖出去了四串。
本君真的很想买到那第五串。很想,非常想。
脑中各种想法乱七八糟地绕了九曲十八弯,方才等到那人回神。
他松开我的手腕,从我身边闪开,列到一旁。
我下意识地扫过他一眼,却意外见他神色复杂,还死死地盯着我的手猛看。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似乎站得此先前更远了些。
本君清清嗓子,准备先谢他一谢。
“小事不足挂齿,君子毋须言谢。”他抢先道。
我坚持要谢,张了口还未及发声,他又道:“当真不用谢。只是……”
“只是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他眼神闪烁,犹豫着开口问,“君子当真号重幻?易容之术出神入化的重幻?尊师乃为武林一代奇人前辈莫泉道人的重幻?”
我有些不大乐意,“公子这是在怀疑本君么?公子方才不也说曾多方考证了本君身份么?”
“在下失礼了。”他歉意地笑笑,“只是……”
“又只是什么?”
“在下不曾想过重幻君子名满江湖,武功竟不如一般江湖人士。”
“看来让云公子失望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本君确实不曾钻研武艺。”
“君子说笑了,云某并无失望之意。只是……”
他三番念叨“只是”二字,我终于不耐烦了,“这回又是只是什么?”
云公子风流隽永地抖开手中做工精良的折扇,高深莫测地道:
“只是方才探到君子脉象,这才知晓,原来江湖闻名的重幻君子,竟是个女子。”
这话说得淡然优雅,听在我耳中却万般惊悚……
“你说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女的?我不是女子难道是个男人么?本君哪里不像个女子了?我,我纵是不如柳曲水绝代佳人倾国倾城,倒也不至于一脸男相?”我讶然至极,又愤怒异常,激动得拎着嗓子一连串儿质问他。
“君子莫着急。在下此前也未曾见过君子,只是江湖传闻重幻君子为男子,如今看来,可能只是以讹传讹罢,方才确是在下唐突了。”
我仍处于震惊之中未回神,晃着脑袋嘟囔,“怎么……怎么会这样?本君,本君怎的就……就,就成了个男子了?这是哪里不对?”
我慌乱地扯扯脸皮向他证明,“你好好看看,我这可是真的脸!真的是真的!”
云公子看我一脸急躁模样,淡定笑道,“原来君子本尊也是一代佳人呢。”
他的淡定丝毫没有影响到我,我继续喃喃,“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在下想来,或许君子您因擅长易容,扮作男子的时候多些,这便传了些谣言出来。”那位善意地替我分析。
我讷讷地点点头。
电光火石间,我似乎明了一些事情。之前在柳府小松林里我就觉得他语气挺是怪异,又无从深想,如今看来,再清晰不过,原来他从来便明白我是“重幻君子”,所以无人时从未称呼过我“姑娘”,饶是嘴里说着怜香惜玉的话语,却也没有半点儿真情实感。
因为他根本就当本君是个公的!
“其实……”云公子试图宽慰看上去备受打击的本君,“君子言行举止,实在也是少女的样子。云某也曾几度疑惑。”
“我明白的,谣言先入为主,观念根深蒂固,公子能存疑也算难能可贵了。《诗》有云,‘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本君今日算是变相理解了。”
云公子尴尬道,“云某从未想过此句诗语还可这样用。君子迁移能力着实了得。”
我又想到前些日子看的乐府诗,继续迁移,“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云公子轻笑,“愈发觉得君子有趣得紧。”
我回道,“过誉了。您也不差。”
“哪里哪里,云某人为人木讷无趣,怎比得君子妙语连珠?”
我想到两日前他对还是“柳曲水”的本君一番熟稔自然地调戏,不禁嘴角抽搐。
既想到这里,本君便又问道,“公子究竟何时得知本君并非柳小姐?可知可否方便相告?”
“无妨。”云公子含笑道来,“未见之时,便已有五分确定。初见之时,便已有七分确定。君子一时冲动问了在下名姓之时,便是有了九分确定。而那晚在柳府书房巧遇君子,则是十分确定了。”
他似乎说得详细,可我没听明白。
我问,“完了?”
“完了。”云公子纯良地道。
其余我都能理解。例如,他在街上初次见我,我忽然见他天人风姿,愣怔半晌,这对于正处于苦恋之中眼中再无他人的“柳曲水”而言,委实算个破绽。而当时无论丫鬟侍卫,抑或路人商家,关注的焦点都在他身上,我的微小破绽,则无人注意得到,只除了他。
再如,我一个不小心反问他名姓,便又是天大的破绽,因此让他又加二分确定那也是自然而然。
最后,那晚撞见我鬼鬼祟祟去柳尚书书房一阵乱翻,如此可疑行径,最后令他确定也无可非议。
我唯一不明白的,即是他未见我之前的那五分确定从何而来?
我刚想问,又思索到另一事同样诡异,急急改了未出口的语句,问,“那日在书房,你我都翻了好一大气,书房整个凌乱不堪。可翌日柳尚书唤我去书房说话时,却又整洁如常,无半点异样。不知是何缘故?”
“柳尚书书房向来齐整,各类书籍分门别类,摆放甚为有序。只需事先细细观察一番,之后在按次序排列好,便可如常。”
我回想起来,书房确实整齐非常,给我留下印象颇深,看来他所言非虚。
我还想继续问明其余不解,不料,目光一转,却瞥见下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那那那是,湖子安!
他怎么会在洛阳?是我看错了么?
我一惊了得,一个不注意,又险些掉下屋顶。
再次免了我下坠的还是之前那人。
他轻蹙着眉头,拉着我稳住,似乎有些责备之意道:“怎如此大意?一盏茶的时间内竟两次要掉下屋顶。姑娘这堂堂君子的名号,依在下看,却是名不符实,便还是去了它为好。”
我承蒙他再度相助,想想自己也诚然够丢脸,这会儿也不计较他毫不留情面,道:“公子觉得怎样都可,我并不介意。”
他果然不再称我君子,笑道,“在下只是想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姓花,名弄影。”
“原来是弄影姑娘……”他试着念了一遍,“在下云破月。”
他如此道出名姓,屋顶之上与我一步之遥,近观其风姿,只觉人似画,声似画……
暗夜幽暝,云掩婵娟,倏觉清风如水,縠纹骤起,渌水荡漾,盖为浓云受风之所拂,突敛,忽破……云破月来,光华乍溢,恰似他风流天成,卓绝昳丽。实属极为衬他的名字。
我点头淡笑,急待离开寻找湖子安的身影,匆匆留给他一句:“甚好,如此便算认识了。本君突有急事,这就告辞了。”
重重幻幻如重幻(三)
我急急跃下屋顶,险险稳住身子,顾不得同云相公子好好告别,义无反顾随着那极似湖子安的身影,走上来时那条路。
回头路就是回头路,毫无意外越走越熟悉。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思索这回头路的尽头是哪里。
跟着那人走了一段路,我无意间一抬眼,正巧透过人群看见朱凤姨正穿着昨晚那件朱红色罗裙正倚着门框对门口的龟奴吩咐事情。
我一惊,顺着向上一瞧,“悦赪院”三个大字书得龙飞凤舞,极尽妖娆。
再一扭头,眼见湖子安晃晃悠悠拐进另一处宝地。
本君抬首细瞧,“芳菲楼”,又是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其妖娆笔锋尽是风情,不输悦赪院。
昨晚我听绿瑶菀菊再加极品老鸨朱凤姨念叨这强劲对手不知多少遍,哪里会不明白,这芳菲楼又是个什么地方!
好你个湖子安!好不容易在洛阳看到你,你竟然又让你师妹进这种地方!
果真死性不改……
∮
是的,湖子安是我大师兄。
大师兄颇得老狐狸师父真传,一身狐狸习性与其师父别无二致。
湖子安曾就江湖所谓寻欢作乐之所对我好一阵吹嘘,正巧被老狐狸听见,所幸老狐狸在这件事上还算正派,于是湖子安哭丧着脸在外边蹲了三个时辰马步。鉴此,我这师妹才得以保全一颗单纯洁净的心。
我对大师兄大人素有怨忿。
话说湖子安一共只有两个师妹,他对小的那个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仅有的那点儿好脾气统统用在小师妹身上了。
天可怜见,湖子安的一切恶习在我面前暴露无遗!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只要他大师兄一高兴,我就得变身万年听众,听他兴致勃勃说着江湖上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湖子安舞剑回来一身臭汗却又遭逢自己的床被老狐狸养的“旺宝”大狗给霸占了的时候,总是会毫不客气地往我床上一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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