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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郭氏见讨不到什么话,坐到日头偏西就悻悻去了。这一日晚我睡得早,空房梦回,听见半夜鸣蝉,窗外夹竹桃盛开,影落枕边。辗转身体,隔着帘子看见外间怎么亮着灯火,是他回来了?夏夜如凉秋,我取了外袍起身去瞧,门敞开着,月透帘栊,夜合花满庭飘香,流萤翻飞,煞是好看。
  
  拓拔烈卧笔去掩门,免得我受风,我见他在写大字便取来瞧。“哪个好?”他笑问。
  
  我以为他在问我笔法,细细瞧了一遍,字字如龙跳虎卧,一纸千金。“都好,这个字尤好。”我高举了个“端”字给他看。
  
  他浅笑,娓娓道来:“鲜卑起源东北,以山为名,其兽异于中国。貂、豽、鼲子,皮毛柔软,天下以为名裘。还有马,羱羊、端牛……此牛与中原不同,生独角,端牛角可以制弓,世人谓之甪端,是难得一见的宝器……”我疑他是在思乡,见他收起那张纸对我道:“正在犹豫不决,既然狸奴说好,那就好。”
  
  他揽我进里屋,脱靴上榻。“狸奴,过几日等你出了月子,就要带你们母子回宫住了。椒房殿已经备妥,昔时为皇后所居……可是我想,你我还是同宿东宫吧……”他絮絮地说了些话,我窝进他的胸膛,含糊应了几声……
  
  人在月光里,最渴望得到,也懂得温柔。本想问他是否已经打算派汉王出征大夏,但多日不见,想必已为国事操劳太过,恐他伤身,不忍再增添他的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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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生三月,父名之。端,是我们共同选择的名字,将来必被载入青史。拓拔烈昭告天下的时候,已是八月秋高,太液池的荷花还没有凋零,东宫又开满了丹桂。
  
  案头的红烛还在炙烈地燃烧着,我羞涩地蜷起双腿,不愿意让他看见我产后丰腴的身体。可是他的目光始终逡巡不去,手指轻巧地拨开了我的防御,俊美的鼻尖游移在我的皮肤上,仿佛雪狼嗅到了可以果腹的食物。我们的发髻都被拆散了,逶迤铺陈如同黑夜,那是狼群最撒野的时候,我明明知道狼会吃人,也心甘情愿地被他咬一口……帘幕深深,银屏曲曲,风月弥漫,云雨相将。帐前还亮着灯,可那萤火之光又怎及他面若明月,辉似朝日,我紧闭双目不敢逼视,几欲挣扎逃脱,却又被他轻易揽在身下……
  
  他是自律的人,很少如此放纵,在无度的索求里,我几乎难以承受,唯有娇喘啜泣。在某一刹那,我好像能体会到一个为君者的孤独,人无完人,再如何强大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好像只能凭借这种粗暴的方式证明此刻的真实。
  
  阳台曲终,无端一阵秋风,乱翻案上奏疏。前线战事吃紧,晚膳后见他兀坐案前许久,却展卷不读。当一切归于静谧,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怀疚地吻去我眼角的泪水,虽然身体不堪负荷,可还是难以入眠。
  
  随着适子诞生的昭书一同发出的,是一支攻城的重甲。汉王驻守并州的两万军队,先锋五千人,大败而归。赫连翀却不痛不痒地着人送来一柄良弓,贺义兄添丁之喜。那柄弓我初以为是玳瑁所制,后才听闻,此弓便是甪端。一路南下,代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拓拔烈这次猛挥一拳却好像打在软帛上,首战失利,可是兵家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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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儿长得很快,个头和力气都比同龄的孩子大,四个月的时候,已经开始长牙。那天午后,乳娘才喂了奶抱孩子来看,适逢皇帝回宫,我抱在身上拍了半天,待他更完衣,还是奶隔不止。拓拔烈攒着眉头看我们母子,我猜他这几日心情不佳,汉王据统万城下百余日,相持不能破,或久攻不下,或既得复失,竟无成功。
  
  他轻叹一气,从我手里接走孩子,搁在肩头,倒是三两下就拍好了。我含笑去接,他却一动不动定在那里,原来那小家伙正咬着他的脖子磨牙。
  
  他暗自用了些力气,弄他不开,又怕伤了他的牙,不敢再用强,只好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我和宫人们用各种玩具逗弄了半天,偏那孩子就是不肯松嘴。最后还是拓拔烈顺势将孩子的头按在颈窝里,直到憋得不能喘气了才把嘴松开。
  
  乳娘抱了端儿走,我去看他颈子上的牙印,却被他调侃道:“还真像你,都是属猫的,专会咬人。”我抿嘴一笑,这些天,前方连连失利,他成日里扳着一张脸,难得见他愿意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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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产后复原,又陆续接手朝事,不过大半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忙忙碌碌竟不觉时间流逝。端儿七个月大时,已经能够说话,虽然多数时候只有他自己明白,但还是成天咿咿呀呀讲个没完。拓拔烈回宫还要处理公务,就时常将他抱在膝上,或者干脆让他倚着成摞的奏折坐在案上,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显现出超乎于这个年纪的安静和专注。
  
  眼看年关将近,战事还不见好,收复北方一气呵成,何以一座小小的统万城久攻不下?朝野内外流言纷扰,都说攻城之军必十倍于守城之军,方有胜算,可拓拔烈却只拨了两万人马给汉王,如今死伤不少,又始终不肯增兵。一个是宗亲,一个是亲兄弟,不少人开始暗自揣测,皇帝这回到底是想借谁的刀除掉谁?这大半年里,汉王常常出兵攻城,可赫连翀似乎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大战小战少说也有百余次了,两军竟无一次伤筋动骨的交手。几次想问他,可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我始终没有立场,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腊八那日,我往白马寺施粥,回宫已近晌午。宫人们告知,皇帝已从太庙腊祭回来,此刻正和崔司徒在书房议事。我端了一碗腊八粥送去,见俩人正在对弈,崔季渊显然已无斗智,见着忙道:“夫人回来了,陛下还是早早了局吧,臣家里的粥都凉了。”
  
  拓拔烈抬首看我一眼,笑道:“急什么,心急可喝不了热粥。”
  
  崔季渊推卒过河:“年关将近,臣是怕再等有变。”
  
  这俩人常常下棋议事,我虽不知他们此刻又在打什么哑谜,也知道言下之意绝不在这盘棋上。拓拔烈微微颔首,手起子落。
  
  崔季渊观棋片刻,抬首疑道:“皇上有将有士,何须出马?”
  
  拓拔烈但笑不语,从我手里接了粥去吃,一碗粥见底,棋也下完了。崔季渊起身告退,拓拔烈颔首道:“卿说得对,年关将近,是该了局了。速去校场点两万轻骑,朕要亲征。”
  
  他说得轻巧,我和崔季渊却着实惊了一下,我惊他怎么又要出征,崔季渊却惊那两万人马,抱拳急道:“皇上,统万城固若金汤,城有四门,东名招汉,西名服凉,南名朝代,北名平朔,是北帝刘圭龙兴之地。当年他用蒸土筑城之法兴建此城,历时六载,赫连翀入主后,又用此法不停加筑,如今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城五仞,城墙上的砖头坚固得连刀斧也砍不进去。汉王两万精兵历时半年尚不能破!”
  
  拓拔烈却不以为然,想已经深思熟虑:“此城如果强攻,十倍兵力也未必攻得下来,只是为君者想要守住基业,不是像赫连这样蛮干的。朕兴兵时曾经下令,非常时期,禁止用粮食酿酒,可他却敢用糯米汁去和泥筑城墙。他和刘鹏打了这么些年的仗,仍不知爱惜民力,这和暴君有何差别?
  
  兵法之中,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是下下策,为不得已时才用。朕两万骑兵,攻城是不足,决战却绰绰有余。卿也知统万城固若金汤,朕若出兵百万,赫连必然固守不出,再拖个一年半载,中原初定,我军疲惫不说,又何处去筹措这么多粮草?”
  
  他看了看碗底,意味深长地笑道:“城里头是朕的义弟,城外头是朕的亲兄,打了这么久了,梁子结得太深,是时候该朕出面调停了。朕才拨给汉王两万人马,若是带了大军去,便是攻克大夏,也算不得本事,如何堵得住那些人的嘴?只是……季渊,你输了棋……”
  
  “是。”崔季渊一揖到地,无奈笑道:“臣愿赌服输。”复告辞。
  
  我去收碗,发现碗底剩了两颗红枣,才想起他有忌讳,是不食此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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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烈出征之时,乍寒飘雪,不一会儿,宫中假山园圃都如玉簇银妆。我带着端儿将他送至禁门,心里百味陈杂。当年桃园结义,一个头磕在地上,我是向皇天后土发过愿的,赫连翀精诚待我,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从木犀手里抱过端儿,他从未见过父亲一身戎装,挥舞着两只小手拼命想要抓他爹爹的剑,还口齿不清地嚷着:“蓦空、蓦空……”,那是拓拔烈最喜欢的猎犬,墨童教过他几次,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在父亲面前展示新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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