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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拓拔烈临窗沉思,我透过珠帘看见他许久不见的侧颜,消瘦使棱角愈加分明,显得更有威仪。我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洛阳是南朝故都,也是琅邪王氏的故地,夫人常说,她每次看见你,就好像是家乡的亲人……这么多年了,朕几乎天天都看见你,已经习以为常。直至前几日来你府上,看见那些熟悉的老宅,不禁嗟吁物是人非……当年在朕身边的人,如今所剩者半……朕或许是老了,这阵子总是想起从前,你我初识,每每抵足而卧,一聊就是一整夜……季渊,你说,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俩是谁变得更多一些?”
  
  崔季渊缓声道:“是臣。臣也一直怀念和青兕先生的那段忘年交,还记得当年臣说过,洛阳是臣的家乡,此乃天下之中,将来必为王居之地。刘圭在位时请臣入朝,臣百般推诿,崔渊不愿事庸主,只愿将来能佐一明君。直到知道青兕先生的真正身份,臣那一晚宿夜未眠,可谓悲喜交集,喜的是,臣终遇明主,悲的是,崔渊将来便是陛下之臣,再不是朋友了。”
  
  拓拔烈无奈苦笑:“季渊不打诳语,这点你倒是一点儿没变,原来朕做了这么久的孤家寡人都不自知呢……北方还没有完全统一,西凉、大夏虽小,但如芒在背,这两根刺,一天不拔掉朕就一天没有办法西进南下。大夏皇帝不但是朕的结拜兄弟,也是朕的宗亲,可是单凭这一点,他不会归降我,我们最后还是要在战场上刀兵相见。先皇四子,如今只剩下两个。汉王,朕是废了又用,用了,将来还是要废,朕杀他一母兄弟,他难道不会怨恨?我们的这点兄弟情分,早就消磨殆尽了。现在,朕也有儿子,朕要把他扶上皇位,就注定不会是一个慈父。龙床不好坐,坐上去便无父无兄,无亲无友……这个世界上大概就只剩下一个人,还能唤起朕的名字吧……哼,到最后,朕还是舍儿子选了她,一定让你们这些股肱之臣都失望了吧?”
  
  崔季渊俯首道:“臣等明白,陛下是有陛下的苦衷……”
  
  拓拔烈从鼻腔里发出哼笑:“苦衷?你们天天都在琢磨朕,都自以为了解朕,朕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可是朕告诉你们,这回你们又都想错了!”他的凤眼微眯,声音异常冷峻:“崔司徒,传朕旨意:朕不接受刘鹏的降书!传令宇文将军,围城三日,三日里出城投降的,无论官员百姓,一律免死!将来回家,分宅分地,免赋税一年!三日之后,大军屠城,朕要长安城里鸡犬不留!刘鹏无道,朕看谁愿意给他陪葬!朕要饶他,天也不会饶过他!”
  
  崔司徒沉默片刻没有再谏,领旨退了出去。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向来以大局为重的拓拔烈为何不肯放过一个已经掀不起大浪的刘鹏,封他一个归命侯,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轻扣床沿,唤回凭栏处有些失神的他。“狸奴?”他讶道,挑帘的手指似乎有些发颤。我张着嘴想要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那样子,一定很像一尾脱水的鱼。
  
  “嘘”,他坐到我身边,揽我入怀。温水顺着喉咙流入肺腑,仿佛久旱甘霖。“你这蛮牛!”他恨恨道,“我已经下旨了,由得你这样蛮干……”
  
  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怕是分娩时喊坏了嗓子,只能做出唇形:“你已经下旨了,我再不救他,没人能救……”他的下颚抵着我的头顶,我不能看见他,只觉得天阴了一片,好像要下雨似得。
  
  闻我醒来,侍奉的宫人们陆续进屋,那黑袍的老妪复又折返,复诊后对拓拔烈说,已无大碍,好生调养即是。陆衣喂我吃了几口鱼汤,才稍感舒适。周遭的人对我说了一些话,我也没有细听,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企图在人群里找到那个素未谋面,又魂牵梦绕的小小身影。
  
  “想看孩子?”拓拔烈问。我很努力地发了一个音节,他才攒着眉头唤道:“永平,叫乳母把皇子抱来。”
  
  陆衣凑近我耳语道:“夫人,小皇子长得可像您呢,漂亮极了!”言毕,又怯怯地看了拓拔烈一眼。
  
  未久,有奶娘抱着一个紫绮襁褓进门,木犀换手抱给我看。一阵沁人的奶香扑鼻,孩子睡得正熟,我伸手去摸他毛茸茸的胎发,却把他惊醒了,小脸憋得通红,咿咿呀呀啼了几声,最后还是破涕为笑了。只见他对我笑,心都要化开了,身体的不适顿减,也不枉我与天赌命。
  
  拓拔烈接过陆衣手中的碗勺,支开围拢过来的宫女们:“夫人先把汤喝了,待会儿再看吧。”
  
  孩子的眸子黑如点漆,除了肤色,确实更像王家人。我偷瞄他一眼,比划道:“一半像你,一半像我。”
  
  木犀将孩子放在我内侧,宫娥们觑见皇帝驱人的眼色,陆续退去。他坐回榻沿,不屑哼声:“像什么像,三代不出舅家门,看这眉眼口鼻,哪样不像王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煮豆燃豆萁

  雪夫人谢去,东厢又开满了望舒荷,拓拔烈关照乌苏将池里的花都移栽进我的院子里,夜夜有香风伴我入眠。我整日都不见他,因百里先生的照料,身子恢复得极快,每天都有几个诰命夫人进园探视,园外的消息也是由她们口中得知一些。
  
  刘鹏为人暴虐,早失人心,拓拔烈的诏令一下,守城的将士纷纷倒戈开城,百姓们也携家带口地往城外涌。皇宫里又着了一把大火,这把火烧足足烧了三天,无人施救,内库里赏玩不尽的宝物全都烧成了锦绣灰烬,刘鹏的焦尸被代军从顿擗的垣墙里拖拽出来。我闻此言时,惟付之一叹。古往今来的末世之君,到底偷生的多,殉国的少,他的骨子里多少还是有些北帝的血j□j。倘若苟活被俘,拓拔烈绝对不会给他好日子过,如今也只下了一道旨,谥了个“抗”字,依皇帝礼将他葬进了汉陵。天道轮回,没想最后竟是用这种方式了却一段怨报。
  
  午膳过后,乳母来抱孩子回去休息,陆衣从门外跑进来禀报:“夫人,汉王夫人求见。”
  
  “怎么又来?”我还未开口,黄裳先抱怨起来,“夫人要歇午晌的,也不挑时候,你就不能拦一拦?”
  
  陆衣扁扁嘴等着我发话。这阵子汉王夫人的确来得殷勤,每回旁敲侧击套我的话,倒是我一个不管事的闲人,从我这儿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后来问了周遭的宫人,才知拓拔烈派汉王领了两万人去并州就番,又借口扣下佛佑。想来她是为了此事,探探我的口风。
  
  我斥道:“不许无礼,请夫人进来吧。”
  
  陆衣也不大情愿地折返请人,须臾,郭氏便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跨进门槛,见我屈身笑道:“妾给夫人请安,瞧夫人今日气色又胜过昨日了。”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我身边的人,尴尬笑道:“妾今日来得唐突,打扰夫人清幽,只因得了些鲜果,恐时辰一长就不好吃了。”她在我面前打开食盒,揭去青瓷盘上覆着的湿帕子,里头是十几颗鲜红欲滴的荔枝,朵如葡萄,壳如红缯,还连着枝叶,用冰镇着。荔枝生在岭南之地,又名离枝,需离枝即食。当年在建康,锦衣玉食尚不能随意吃到,想她这回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偷觑百里先生一眼,她掩嘴轻咳一声,垂眸背过身去。哎,可惜了这么好的鲜果,拓拔烈将眼线安插于此,是不准我吃这些生冷的东西的。
  
  我点头回以一笑:“嫂嫂什么话,我正愁没人相陪……倒是好久不完藏钩了,人多了才好玩,听闻嫂嫂是个中高手,正好请教请教。”我喊黄裳去拿钩子来,免得郭氏一会儿又要借故赶走我身边的人。
  
  “哪里哪里……”郭氏尴尬笑笑,“夫人先尝尝这些荔枝吧,放久就变味儿了。”
  
  她伸手取来,我敷上她的手背辞道:“我顺利产子,一直都没有好的供奉还愿,如今倒好,可以借花献佛。荔枝珍贵,我怎敢独享。”我唤来木犀,嘱咐她将这些鲜果分成两份,着人将一份送去太庙供奉容闵皇后,一份送去白马寺供奉菩萨。郭氏几欲开口,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便今日可以生冷不忌,我也不能开这样的先例,皇帝对我的宠爱,天下尽知,如今只是想讨我几句话,就不知劳动了多少驿站,跑死了几匹快马,之后又不知是什么珍玩宝物,劳民伤财,非我所愿。
  
  黄裳拿了玉钩来,我一蹙眉,肃然问道:“这钩子哪里来的?”
  
  她见我似有不悦,愣怔了一下,小心回道:“是夫人压箱底的东西,搬家的时候翻出来的,奴婢想,这么好的白玉,比我们素日里拿来玩的要精致的多,就,就自己做主收起来了。夫人……是奴婢做错什么了?”
  
  我接过玉钩细细摸索,莞尔道:“没什么,故人之物,许久不见了。”我加深了笑意,君赠我白玉钩,我何以报之?人生再不能如初见,再见赫连翀,又不知会是怎样的场面。汉王就番并州,居于朔方,此处与统万城只一条奢延水之隔。我抬眼看向郭氏,这是一场兄弟之间的战争,以拓拔烈的性子,又怎么会让汉王抽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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