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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我含笑应声,一个梳头的公公过来伺候,拓拔烈才要起身,又被我拉了回来:“头发还没干透,束起来也不怕头疼!”顺手摘掉他衣襟上的几处线头,“好歹也换身衣服再出去,又是哪个拿出来给你穿的?快脱下来吧,也不怕人笑话!”
  
  他调笑道:“这不是你给我做的冬衣吗?背着我把上元节的焰花都裁撤了,大过年的,还不准我穿身新衣服。朕富有四海,怎么讨了个夫人一毛不拔?”
  
  “还有什么事情背得了你啊!……烟花易冷,人事易分,都是些一响而散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我就不爱……”言罢,突然有些惆怅,扁扁嘴嗔道:“这袍子是我闲来无事和宫女们学做的,我这手也没办法穿针引线,都是她们帮的忙,谁说是给你做的?”
  
  “嘿,自己手艺差,倒赖起帮忙的了。拿着皮尺子偷偷量了我一个来月,还说不是给我做的?看,大小正合身……”他顺了顺我的头发,抿唇道,“朕知道你是为天下守财,本来也是图个热闹,你要是不喜欢,裁了就裁了……你初到长安那年,看你们两个在街上点焰火……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我低头浅笑,初到长安的那年上元,隔壁元府的大门不是一直都关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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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人无事,一觉睡到黄昏。起床后,木犀替我描了个时兴的慵来妆,薄眉小朱,云髻松挽,铅华淡成,揽镜一照,倒更像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了。也只有她喜欢,一个劲地说“好看”。墨童从御书房里跑来回话,张副使走了以后,拓拔烈就把崔司徒和宇文将军也喊进了宫,关着门说了一下午,都这个时辰了,还丝毫没有要散场的意思。木犀看了看天色,问道:“夫人,要不要先传膳?您可饿不得的。”
  
  我摆手:“再等等吧。”心忖这人也真是的,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大过节的自己不回来,还不放别人回家吃顿团圆饭。
  
  却听得外间脚步匆忙,香祖连蹦带跳跑进东宫,一路大嚷着:“夫人,夫人,大喜!大喜!”真是连规矩也没有了。
  
  一下午都找不见她人,才要开口训斥,就听她身后紧跟着一人道:“什么大喜事,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这一声着实吓了香祖一跳,她匆忙回头,见拓拔烈正沉着一张脸,尾随在她身后。香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皇上!没……没什么,外……外头的树好像爆新芽了,想喊夫人去看……”
  
  我掩着嘴笑,什么烂借口,骗得过谁?好在拓拔烈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示意她去传膳。看着香祖落荒而逃,他抿着唇不悦道:“这个长舌的丫头真是不能留!连制造局的人都让她攀上亲戚了,还有什么她打听不出来的?”
  
  永平也在一旁偷笑,我上前帮忙宽他的鹤氅,外头小雪如撒盐,他的身上发上都沾满了雪子。“哦,什么喜事?看样子人人都知道,怎么独独瞒我。”
  
  他故意避开话题:“今年的喜事特别多,不知夫人想听哪件?”
  
  见他回来以后就满面春风,我道:“这新年里头一件喜事,怕是卢尚书从南朝捎回来的吧?”
  
  拓拔烈不置可否,轻笑道:“年年佳节,从来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嗯?”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宫人们已在外间备好了食案,他拉着我同席:“狸奴,今天我们就共餐吧。”
  案上摆了各色生食,只有一只温鼎,正炖着一锅羊肉。香祖掀开盖子撒了把葱花,登时膻香四溢。说也奇怪,自怀了这个孩子,倒是改了口味,好起牛羊肉来了。
  
  拓拔烈挥退左右,自斟了一杯屠苏,我不能陪他,只能以乳酪代酒。他朝我举杯笑道:“狸奴,你生在南方,只道你喜欢莼菜鲈鱼,好饮茗汁,以前还怕你会不习惯北方的饮食呢,没想你这么好养。就不知王小姐遍尝南北之味,以为这羊肉比之鱼羹如何,酪浆比之茗饮如何?”
  
  我想了想,道:“北人好酪,贬称‘茗’为‘酪奴’,可这二者之间,狸奴倒是宁可舍酪而不能无茗的。至于羊肉和鱼羹嘛,羊者是陆产之最,鱼者是水族之长,以味言之,羊可比广袤中原,鱼可比富丽江南,合起来方能成一个‘鲜’字,这二者之间,狸奴倒是无法取舍的……”
  
  宫人们都被他打发走了,皇帝只好事事躬亲,我看着鼎里的肉,不得不提醒道:“你再涮就老了。”
  
  他还是不甚放心,又等了片刻才夹到我的碗里,笑道:“嗯,好一个广袤中原、富丽江南,缺一不可啊!……狸奴,还真是让你说准了,今年头一桩好消息正是自南朝而来。卢子谨这回出使,连南帝的面都没见着,司马映罹重病不起,朝堂上已经开始夺权,桓、谢两家为那痴儿已经快要争破头了……”
  
  我暗度,南朝内讧,对代国可不是好消息?自他从参合陂回来,虽不再让我过问朝事,我也知道他伐燕的心意决绝,之所以会拖延至今,除了关外的白灾,最大的顾虑就是南朝。燕晋两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司马映怎么会轻易让人抢走中原这块肥肉?南北两地对他来说,是缺一不可,对我而言,却是无法割舍。年年佳节,梦里回到乌衣巷,曾经的王亭谢馆,已是一片冷烟寒树啼鸦……
  
  守岁多燃烛,通宵莫掩扉。我没有答话,看着门外落雪皑皑,隐约听见一阵琵琶弹得缭乱。拓拔烈不喜管弦,宫里养了一班乐师也只有在祭祀、宴会这样的场合才会被皇帝召侍。只是这乐器不比其他,虽不用天天演,却要天天练,只消停个三五日,便没了腔调。也难怪他那柄萧,常见他拿出来擦,却再不听他吹了。庭燎映雪,梅影疏斜,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听远处寒声断续。琵琶流怨,如人饮泣,又有边笳按拍,小声缓唱,细听才知是曲《昭君出塞》。他按了下我的手背,想是又被他看穿了心事。
  
  我回神,取了些生食入锅,拓拔烈自斟自饮,自嘲笑道:“狸奴,外头那班人倒是应景,可是你找来的?”我抬头看他,他好整以暇,又啜了一口酒,悠然道:“顾怡枉作了毛延寿,害你这汉家女要远渡关山,嫁给我这个小单于啊,真是怨哉!”
  
  我“噗”的笑出了声,嗔道:“年年佳节,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如今我有夫有子,佳节团圆,还有什么可怨的?世人皆以为王嫱最恨毛延寿,可要我说,留在汉宫能有什么好?六宫罗绮三千,一笑皆生百媚,倒不及我这里,空锁三十六院,却能成双成对……啊呀呀!”我一拍额头,“看我又自作多情,怎么敢厚颜自比明妃,该不是你这小单于吧……也不知冷落了哪宫哪院,大过年的,还要人家抱着琵琶在雪地里唱‘昔在后宫时,不见君王面’!”
  
  拓拔烈竟一时语塞,只能端着酒杯笑,一双碧眸,妖媚横生。良久,才听他细语道:“昭君不恨毛延寿,倒是我胡中美女,都恨死王昭君了……”我避开他粲粲的眼神,替他添酒,却被他推开了酒壶。我知道他平时饮酒节制,今夜虽多吃了几杯,也绝不会成醉,至多半酣便不再喝了。“狸奴,”他凑近我,“你又贼贼的,笑什么呢?”
  
  我不答话,分了一半酪浆给他。今年花发迟,都说春来晚,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好春先入君王面呢。我又怎好对他说,我只笑年年此夕,陪他迎新的始终是我这个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江山入画堂

  玉花簟上,金莲帐里,浓睡醒来,半边衾被已经凉透,枕边又找不见人。墨童说他三更就去了上书房,天还没亮,就陆续召了一班大臣进宫。宫娥们依次拥入,折起屏风,新开户扇,昨夜小雪初霁,朝光晃眼,早风吹面。
  
  取次梳妆,出门闲步,被《阳春》、《渌水》之曲引进了御花园,见一班乐师正在千步廊下调琴。我不想惊扰,步屧绕过假山。此处虽没有盛乐宫里的摩崖石刻,却有一处暖阁,藏有王家三贴,当年南渡的时候散落于外,几经转手,竟被青兕先生收藏到了这里。
  
  步上小楼,不知谁家少年,正踮着脚尖趴在窗台上窥看。那少年听见身后有声,猛然回头,见一群人已经将他围拢,他惊了一下,又没处藏,只好局促地退到一旁,朝我低头拜揖。
  
  打量小小少年,一袭华服,长衫刺雪,生犀束腰,该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吧?才要开口问话,就听扶梯上又“噔噔”跑来一人,压着嗓子喊道:“希颜,希颜,你在哪儿?别乱跑啊!”来者羔裘豹袖,也是个贵族子弟,裹得圆滚滚像个白面团子似的,我定睛一瞧,正是汉王的独子佛佑。过了年就要六岁,拓拔烈在宫里给他安排了启蒙的老师,每日卯入申出,已经一年有余。皇帝私下里常夸这个孩子,性子好,像三哥,读书也上心,倘使好好培养,将来或是个守成之君。只是这话自我有孕,他也就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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