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是我抢走孩子的?”面对斥责,梁允泓没有脾气,很平静地反问偲偲,“韩云音吗?那个疯子?”
偲偲一怔,以沉默表示肯定。
“是她派人掳走了鹤鹤,又怕东窗事发不能善后,才来求助西琳,西琳不敢对我隐瞒,才对我全盘托出。”太子耐心地解释着,似有些伤心,“我把孩子交给云霄照顾,因为鹤鹤也讨厌我不是吗?我怕她受惊吓,努力给她做好的安排,我……”
“为什么不是直接还给我?她是我的孩子。”偲偲厉声,怒目瞪视着面前这个男人,曾经的美好都化作烟云,可她本以为,即便不相爱,也能平和地相处,却不知道男人爱之极恨之深。
“你怎知道我要不还你孩子?你怎么知道韩云音几时才把鹤鹤送来?”太子愠怒,语气渐渐重了,抬手把自己的伤亮在偲偲眼前,“我没有找到你没有等到你,那个人却先来了。他知不知道这里是太子府,知不知道我是谁?他利用你在羞辱我,难道不是吗?”
偲偲摇头,完全无法苟同太子这番话,往后退了两步,似害怕这个曾经一心一意要保护她的男人,只问:“事到如今,太子殿下您要怎样呢?放过他好不好?他从不曾想和你争什么。”
梁允泓冷冷一笑:“那你呢?”
“我?”
“太子府容不下你么?或者说你向往更宽阔的宫廷?”
“你明知道我不想要那些,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偲偲简直觉得面前的人不可理喻。
“哪怕一点点可能也没有了吗?”梁允泓长长地一叹,坐下,没有再看偲偲,语气似叙述沉痛的事,那么不忍和悲伤,“若连你都得不到,我如何从他和他们的手里取得天下?偲偲对不起了,这一次不是我要强迫你,是未来的江山社稷,未来的皇权逼我不得不这么做。偲偲……你几时愿意嫁给我,我几时去解决那个人的事,云霄也会在那个时候,再把鹤鹤还给你。”
“你!”偲偲的心突突直跳。
“梁允泽不是愚蠢的人,他绝不会那么冲动地为了孩子跑来太子府伤我,既然他要下这盘棋,我奉陪到底。可惜损伤了你我的感情,不过相信来日我定能补偿你。”太子微微含笑,已不是方才的模样,起身看着偲偲道,“来日方长,你会知道我的好,而我也必然给你许诺的未来。”
他说话时,要伸手去扶偲偲的肩膀,偲偲惊恐地往后退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含笑如刃的男人,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件事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云霄会好好照顾鹤鹤的,你就不必担心了。”梁允泽没有反感偲偲的退却,只是笑,“我等你的答复,你可以先回去。鹤鹤不会有事,而那个人也不会立刻面临生死,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当然时间也有限,除夕前吧,不要把事情拖过年了。”
偲偲明白,眼下再说什么已毫无意义,他本就做了这样的决定,刚才那些话此刻是显得多可笑。
“我明白了。”冰冷的四个字说出,偲偲转身就朝来路走,她听见身后衣袂晃动的声响,听见那犹豫暧昧的脚步声,可完全不去考虑太子是否会追上来,此刻他脸上何种表情,心里如何纠结,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断了,到此为止。这个男人彻底从生命里消失了,情怨两消,她从此可以坦荡荡面对这个人。
回到家里,病中的韩端柔听说偲偲回来就奔了出来,她本就在发烧,得知鹤鹤不见后更是急得一嘴的泡,长公主也一直在这里等候消息,偲偲感激之余尽可能简单地解释了这件事,韩端柔方舒一口气,连声说:“孩子没事就好。”
长公主则对偲偲道:“皇上对允泽极为宠溺,这件事虽然闹得有些无法收场,可皇帝必然能让他全身而退,你不必太担忧。主要是孩子,早日接回来才好,不知她现在有没有害怕。”
提起女儿,偲偲才感到心痛,谢过长公主,安抚了韩端柔,才脱身回到自己的屋子,下人早早准备了热水给她洗浴,褪尽衣衫将要入浴,身上几处暧昧的绯红让她怦然心动,可心动后的忧伤又汹涌而来,为什么明明已然身心都愿意在一起的两个人,转瞬又要被铜墙铁壁阻隔?
前世究竟做了多少孽?可这一世又何尝少辜负了谁?难道下一世要更加纠结?
“梁允泽……对不起!”偲偲在哭泣前,把自己整个儿淹没在水里,直到几乎窒息的那一刻才跃出水面,但此刻湿漉漉的绯红色脸上,再看不到哭泣的痕迹,唯有坚毅和决绝。
当暮色降临,霍西琳终于从婆婆面前退下,顶着傍晚突然而来的风雪回到太子府,进门那一刻突然止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问身边人:“她来过了?”
“是。”真实的答案,可未必是霍西琳想听的,她阖目沉淀下心情,举步朝家中走,路过那一片狼藉的太子府,本欲往丈夫的书房去,却在半路被告知太子已经回房休息。
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卧房,太子正斜靠在暖炕上看书,瞧见她便笑:“辛苦了。”
霍西琳亦笑:“难得见你这样歪着身体看书,总是在书房正襟危坐,倒是这样好呢,在家里本该自在些。”
太子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拿了茶喝,又说:“拜他人所赐,可以清闲几日。”
“茶凉不凉?”霍西琳过来摸一摸茶碗。
“正好。”太子索性递过来,“渴了么?今日进宫陪母妃,辛苦你了。”
霍西琳也不退却,将整碗茶一饮而尽,微微喘着道:“母妃在宫里寂寞,我本该多多去陪伴。”
梁允泓把她揽入怀里,暧昧的笑着:“若她有了孙儿绕膝,就不寂寞了。”
霍西琳赧然一笑,推开丈夫:“太子养伤要紧,我身上也不好呢。”
闺房密语自然无伤大雅,只是两人都不提今日的事,霍西琳这里自然没什么值得梁允泓打听的,可她却十分想知道丈夫和季思符说了些什么,好容易才摆脱了丈夫,终于有机会从下人处一探究竟,可听到的答案却叫她陷入沉思,显然这一切,又偏离了她预定的目标。
翌日晴朗,偲偲早起梳妆打扮,来看过韩端柔,便说要出门,两人正说话,外头突然熙熙攘攘的吵闹起来,但见韩云音推搡着众人闯进来,一眼看到偲偲就扑了过来,哭泣着哀求:“为什么还在这里?你怎么不去救梁允泽?”
“你们快拉着她!”韩端柔吆喝家人动手,终是把韩云音按在了椅子上,她哭得花了妆容,气息短促面色苍白,形容可怜又可怕。
偲偲却很镇定,虽然没想到韩云音又会跑来找她,但也知道她不会停止纠缠,只是韩府的人都不管她了吗?任由她这样张牙舞爪地跑出来?
“我对不起你,可梁允泽没有错,求求你救他!”韩云音气息微弱地哭泣着哀求着,想要折腾挣扎开束缚,却似方才用尽了力气,再无力折腾。
偲偲安抚下韩端柔,才过来看这个疯狂的女人,无视她一切感情,很平静地说:“你也知道梁允泽不会死吧,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地来这里闹呢?你只不过想我去太子府,从此可以不再与梁允泽有瓜葛罢了。事到如今,又何必绕那么多弯?直说就是了,至于你想救梁允泽,自己救去吧,比起我,你更有手腕可以用,更有势力可以依靠,不是吗?”
偲偲说完,又对韩端柔道:“韩小姐就拜托郡主照顾下了,我这就要出门。”
韩端柔点头不语,偲偲便转身要走,可韩云音突然扑上来问:“你要去哪里?去救梁允泽?”但很快又被下人拉开。
偲偲却漠然离去,完全不理会。
韩端柔总还心疼几分堂妹,起身到她面前劝:“事到如今,你还想怎样呢,你没看见我如今的下场吗?我就是现世报,你不怕将来有报应?放过她吧,她什么都没错,错就错在那男人不爱你也不爱我,只爱她一个。”
韩云音浑身一震,这一句戳中她心中最痛的地方,眼泪如雨而下,伤心得不能自制,拉着堂姐的手哭道:“她没有错,我们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梁允泽的错,要我们来承担呢?姐姐,这一次太子必然不会放过他的,他眼下是笼中困兽,皇帝再宠他,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是在饭里下毒酒里下毒,他那里能防备?太子既然把他弄进去,还会放他出来吗?如今只有季思符能救他,可她在干什么呀,她不是那个男人最爱的人吗?”
“云音啊,你清醒点,这事儿还……”
“咳……咳咳!”
“云音!”
韩云音突然剧烈咳嗽,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刚才还疯狂的人一下子如棉帛软下来,韩端柔吓得大叫,但堂妹眼睁睁从面前晕厥过去,不管她怎么喊都不省人事。
这一边,偲偲离开后对家中的事浑然不知,在街上买了些东西便径直往金梅楼去,舞依也知道近来发生了什么,一见偲偲便问:“孩子怎样?”
偲偲站定在楼里四处瞧瞧,只淡淡一笑:“孩子好好的,姐姐不用担心。我好些时候没回来了,季府虽然住着也安心,可没有了姐妹们,到底有些寂寥。”
“偲偲啊。”
“对了,澄离呢?还关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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