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间酒楼落脚,舞依喝下两杯姜茶才缓过来,可看看韩云霄,却笑:“比起我冻得发抖,韩公子的心才更冷吧。”
韩云霄不予置评,只问:“找我有事吗?”
舞依也不再蘑菇,直截了当说:“昨天偲偲回金梅楼玩了一天,什么事也不说什么事也不问,这不是她该有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虑杞人忧天,可还是想多一个心眼。”
“她玩了一天?”韩云霄也讶异。
“偲偲这样子显然是反常的,我不晓得她接下去会做什么,可心里十分不安,我怕她……”舞依忧心忡忡,最后那半句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怕一语成谶,不敢去想。
云霄却已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一时怔住了。
舞依迟疑许久,终是开口:“偲偲一旦到了太子身边,我们就很难再靠近她,只有你还能走近,若是真有那一天,希望韩公子能守护她。”
韩云霄一凛,半晌才开口说:“只怕到那一日,连我也再近不得她的身。”
“韩公子……”
“舞依。”云霄的声音仿佛沉入潭底般厚重,“我会尽我所能守护她,只是她的世界,我再也不能踏入了。”
舞依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悲伤,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扯开嗓子大哭一场,却又将所有委屈和痛苦藏在心里,以最坚强的一面示人。可他自己大概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任谁看见,都会察觉他的悲伤。
天牢门禁森严,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韩云霄上一回来,还是为了偲偲与季世奇相见,隔了许久当日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只是再来此地,他与偲偲之间已回不到从前。
梁允泽毕竟是皇室子弟,毕竟没有被真正定罪,毕竟还有许多人顾忌着皇帝和礼亲王府,他在这里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安好。
“这贡酒宫廷御宴上也闻不到香气,却在这里让你用这些花生小菜佐酒。”韩云霄跨入梁允泽的牢门时,看到桌上几坛子贡酒和几碟在普通不过的小菜,哼笑道,“难怪他处处防着你,顶好你一辈子别再出去。”
“你是奉太子之命来的?”梁允泽悠哉悠哉,另取一酒杯放到韩云霄面前,斟满贡酒,“薄酒小菜,在狱中就将就吧。”
“太子岂会让我来这里。”韩云霄哼笑,尝了尝那酒,蹙眉,“这是皇上送来的酒?”
“谁知道,反正这酒到不了皇上面前,你晓得的,宫里能吃最好东西的,绝不是皇帝。”梁允泽啧啧摇头,“做皇帝有什么意思。”
“做皇帝,不是为了喝美酒吧。”韩云霄道。
梁允泽深深看他一眼,“这里你多待没好处,有事就说吧。”
“你想不想见偲偲?”
“这里?”梁允泽愣住。
“还有哪里?”
“没必要!”
“她如果随了太子?”韩云霄问,直视这个骄傲的男人,“如果等你出去,她已经嫁做人妻,你要怎么办?拆了太子府?”
梁允泽蹙眉:“她不会这么做。”
“谁都会累的,当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她就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抛弃。”韩云霄自斟一杯酒饮尽,垂目道,“她这几天很反常,舞依今天来找过我,她觉得偲偲好像在计划什么。老实说,不怕她真的跟了太子,就怕她等一切平息后,放弃自己。毫无疑问除去权争,所有的事都与她有关,她为什么不能累呢?”
梁允泽这才真的担心起来,可眼下他身不由己,唯有韩云霄是可以走到偲偲面前,不禁道:“为什么不去找她问清楚?”
“你觉得她希望看到我吗?”韩云霄苦笑,“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你明知道去太子府大闹一场除了这个结果得不到任何好处,可你该明白,当你身处在这里,就要让偲偲去面对外头所有的问题和压力,你忍心?放心?安心?”
梁允泽沉默。
“皇上那里只要你肯认错服软,他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非要这样僵持下去么?你明知道皇上绝不可能褫夺你的地位和权力,何必呢?”韩云霄起身预备离开,“我能说的话,就这些,与其让我在她出世的时候出手相助,为什么不是你去她的身边保护?她一个人承担的够多了,真的够了。”
“云霄,多谢。”
“我是为了偲偲。”云霄背过身要走。
“今日的事太子府若知道,你的处境会尴尬,不如……”
“没什么大不了的。”韩云霄苦笑,故作轻松地说,“我已经没有什么不可失去了。”
世上的事,或永不改变或瞬息万变,梁允泽大闹太子府的事在毫无进展的几天后,突然有了变化,那一晚太子府的安宁瞬间被打破,梁允泓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放过侄子,不仅完全不顾及他作为儿子的感受,更一副自己完全可以随时被取代的姿态。
霍西琳站在书房外听里头摔摔打打的声响,心里头一点点地盘算着明日该做的事,幸好在事情的发展偏离她预想时重新筹算了一切,才算到了终会有这一天,对准季思符那最后一刀,决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皇帝要赦免梁允泽的消息在当夜就经由公主府传到了季府,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偲偲高兴之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略不安的一夜度过后,第二天一早就有韩府的人来敲门。
韩端柔送偲偲到门前时,仍嘀嘀咕咕说:“为什么不送来呢,非要你自己去接,我跟你一起去吧。”
原来韩府一早来人,是替韩云霄送话,说今日梁允泽会被从天牢释放,让偲偲即刻去韩府把鹤鹤接回来,偲偲虽然和韩端柔一样觉得奇怪,但一边急于想见到鹤鹤,一边又实在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是决定去一趟,若平安无事接回孩子,就最好不过了。
韩府一如往常的寂静,这个时辰韩云霄父子都在朝堂上,天寒地冻女眷们也懒得出门,霍西琳来到时,韩夫人还是仓促出来迎接,可她辞过老夫人,请她歇着,自己只要去看一眼韩云音就好。
韩云音的闺阁在韩府的最深处,虽然被她几次摔摔打打,里头的陈设一如以往的精美,但病榻上那个憔悴衰弱的女人,却和这一切很不匹配。
“你放心吧,皇上今日就会在朝堂上下旨释放慎郡王,他不会有事的。”霍西琳来到后,便如以往那样疼爱这个姐妹,从婢女手里接过药碗亲自为她,果然在说了这句话后,憔悴的人儿脸上露出了光芒。
喝完药,霍西琳静静地伺候她擦脸,为她垫高枕头,忙碌间亲信的侍女进来在耳边说了句:“快到了。”,她欣然一笑回到韩云音身边道:“有件事要对妹妹说。”
韩云音愣一愣,但旋即就摆手示意下人都出去,满心以为太子妃要对自己讲什么私密要紧的事,可等来的却是那双冰冷的手扼在自己的脖子上,呼吸残存的时候只听见这一句:“这样死,你必心满意足。”
不多久,闺房内香炉依旧,世上却再无韩云音。
被诬杀人 身陷囹圄
2013-12-23 12:12:17 本章字数:11183
当偲偲踏进这她本不愿再来的地方时,敏锐地感觉到屋内异样的气氛,霍西琳就那样端坐在床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可怖笑容。
“你还真好骗。”当头这一句,不由得让偲偲停在了门前,可霍西琳却起身走来,将房门合上,立在她的身后轻声说,“去看看她,好歹认识一场,总该送送吧。”
偲偲豁地转头,却只见太子妃从容诡异的笑着,更轻轻推了偲偲一把:“去吧,死了的人,不可怕。”
死?
偲偲难以置信,无意识地好似被谁驱赶着走到韩云音的床边,昔日张牙舞爪的女人眼下毫无生气地横卧床榻,棉被凌乱衣衫不整,一只手软绵绵地垂在床下,惨白的面目,怒睁的双眼,还有脖子上深红的掐痕,无一不显示着死亡攴。
“你?”偲偲颤抖着指向霍西琳,“你杀了她?”
“愚蠢冲动,碍手碍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的人就不该留在世上。”霍西琳很平常地说着这些话,没有发狠也不冷酷,仿佛闲聊琐碎家常,在偲偲看来,何止是杀人不见血这般简单。
“没有谁是该死的,就算她该死,也……鬻”
“不必在我面前装圣人,你若是圣人,早该远离太子,也不会事到如今,要我出此下策。她那样对待你,你心里就一点不恨?可笑!”霍西琳哼笑一声,又道,“当年韩端柔拿金梅楼上下威胁你,你才会去她跟前受尽折磨,本来事情过去了,且你又和韩端柔成了亲戚,这些事就该淡忘,可惜对不住你,恐怕又要你记起来。”
偲偲不明白她的意思,却见她拿起了桌上茶碗,慢悠悠将茶水倒了一地。
“金梅楼的芳雪妈妈如今在南疆吧,前些日子我派人去看过她,精神很好呢。”
“你想怎么样?”偲偲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
“今天的事,之后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你若要逆天强行,不止是你的芳雪妈妈,还有金梅楼上下,都会陪葬。”霍西琳冷笑,又道,“我每隔两天会往南疆递信,他们但凡没收到我的指令说不再递信,只要收不到我的信件,就会动手结果了芳雪。别以为金梅楼在京城,有我所不能掌控的地方,你还敢赌一赌,有本事就赌一赌远在南疆的那条性命,看是你们去得快,还是我的信到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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