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沉浸在刚刚温馨场景中的夜昙,有些愣愣地看着在眼前合上的门,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于啸杉疾步走回了屋子,仓皇地几乎像是在逃跑一般。刚刚的某一刻,他几乎再要犯下一个几日前那夜同样的错误。体内燃烧的酒精,似乎总是让他身体的欲望强烈到无法克制的地步。可,那是夜昙,他一丝一毫都不能去伤害和亵渎的夜昙。
紧紧地关上自己屋子里的门,于啸杉倚在门上重重地喘着粗气。从没有一刻,他如此地厌恶过自己。这样的自己,如何还敢把夜昙再留在身边。再多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再多留一刻,如刚才那般的痛苦压抑,就要再多承受一分。
他烦躁地握紧了拳头,一拳狠狠地捶在了门框上,不可抑制地发出了一声懊恼而困惑的低吼,门外是小厮急匆匆的脚步声,走到门边,紧张地问着:“三爷,您没事吧?”
于啸杉深深地吸了口气,回道:“没事,下去吧。”
同一时间,在这静谧的夜晚,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夜昙和绮萝都听到了于啸杉那声如困兽般的低吼。两个人都不禁披衣走到了门边,遥遥地望向于啸杉那漆黑一片的院门,眸子里是同样的疑惑与担忧。
第二日一早,于啸杉早早地吩咐了人准备好香火和贡品,备好便去跟郑岳平通报,自己要带着夜昙去给珊姐上坟。郑岳平望着于啸杉,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仔细地端详了半晌于啸杉因为少眠而略显憔悴的脸庞,终也只是嘱咐了声,“老三,别让夜儿太伤心了。”
“嗯。”于啸杉应道,“那我们去了。”
一只脚迈过门槛,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跟郑岳平说道:“大哥,我昨天问了夜儿的意思,她只当逸州是哥哥,不想嫁给逸州。要不,您那边也就别问了,别回头反倒撩拨了孩子的心思。”
“好。”郑岳平干脆地答道,目送着于啸杉的背影远去,半晌,唇角边凝出一抹无奈的笑,自言自语道,“这老三啊,对夜儿怕不只是一份亲情这么简单喽。”
夜昙娘的坟离着庄子并不远,驾车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有了些产业之后,于啸杉早就把当年简陋的墓碑换上了顶好的石料,周围一片地也买了下来,圈成了园子,还特意雇了人在天天守着。此时,墓碑簇新、整洁,碑前无一丝的荒草。可,终究仍是透着无尽的苍凉与寥落。夜昙才一到跟前,还未发出一言,眼泪便滚滚而下。
于啸杉走过去上了一炷香,静静鞠了躬,便默默地走到在一边看着夜昙。夜昙一边哭泣着,一边在火盆中投入纸钱,嘴里声声地唤着娘亲,让于啸杉的鼻子也跟着阵阵泛酸。纸灰飘舞中,夜昙缓缓跪下,冲着墓碑,一个头,一个头狠狠地磕了下去。
于啸杉再不忍看下去,赶紧过去拉住夜昙,夜昙的眼睛哭的红肿,额头上刚才几下磕在地上,也有了抹浅浅的红痕。于啸杉有些心疼地望着夜昙,伸手拂去她头顶上飘零的纸灰,柔声劝道:“夜儿,别太伤心了,如今你娘知道你过得好,也就安心了,你再这么哭下下去,伤了身子,让你娘在地底下也是没法安心的。”
夜昙吸吸鼻子,努力地抑制住眼泪,倒进于啸杉的怀里,抽泣地问道:“三叔,真的是我爹害死我娘的吗?真的是吗?”
想起倒在血泊中的珊姐,于啸杉心里一阵抽痛,可终是不忍给夜昙添上心伤,搂住她的双肩,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缓缓地说着:“你爹并未害死你娘,只是你娘也是因为你爹的过失才丢了命。三叔当时也并不在场,你大伯说,当时你娘是为了护着你大哥哥不被欺负,跟歹人冲突了起来,被人推开摔倒在地的,你娘那时怀着身孕,经不得这一摔,当时便小产了,失了太多的血,再也没救过来。”
“三叔,那我爹是无心的是吧,所有的事,也并不是我爹的本意,是不是?”
于啸杉稍稍迟疑,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对,你爹是无心的,他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夜昙听完于啸杉的话,抬起一双泪目看向于啸杉,“三叔,我爹这些年始终都是在内疚的,虽然他不说,但是我也看的出。我爹也不想那样的,我知道我娘不会怪我爹的,三叔,你也别再怪我爹了好吗?”
夜昙那样期期艾艾地软声求着,于啸杉无法开口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双眼却只是无措地看着珊姐的墓碑发呆。夜昙的一双手迅速揽上于啸杉的脖子,贴在他耳边,哽咽着说:“三叔,你真好。”
于啸杉安抚地拍怕夜昙的背,拉她起来,说道,“行了,夜儿,咱们回去吧,这风大,一会儿吹病了。改天你想你娘了,咱们再来。”
夜昙柔顺地点头,却窝在于啸杉的怀里不肯出来。于啸杉便只好搂住她一起上了车,一路上,夜昙就这么匐在他的怀里不动弹,也不说话。
于啸杉也沉默无语,只是心中凄楚地想着,能这么安心拥着夜昙的日子,只怕也是越来越少了吧。
☆、求亲
郑家兄弟俩起了床穿戴整齐,去看过了郑岳平,便要去寻夜昙和季蔚琅出去玩,昨日酒桌上几个人商量了半天今天要去做点什么,最后商定去后山骑骑马。
夜昙还是很小的时候被于啸杉抱着骑过一次,大了后就也再没机会学过,听了,立即兴奋地让逸州和逸尘好好教她。
逸州哥俩虽说是会骑,但平日里毕竟骑马的机会也还是少,马术并不精。于是季蔚琅便应承一定好好教给他们,他们京里的这些贵公子,尤其是像季蔚琅这样皇亲贵胄出身,父亲当初也是战场上驰骋过的。对马术那是相当的在行,提起便是滔滔不绝,看夜昙听的双眼放光,季蔚琅不禁喜上眉梢,当即夸下豪言,不教会夜昙骑术,就不回京。逸州兄弟也是极感兴趣,骑马一事,男人总是喜好的。于是当即敲死,一早不见不散。
哪知,郑岳平听说他们要去找夜昙,便告之:天才亮,夜昙便被于啸杉带着去给碧珊上坟了。逸州兄弟俩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事怎么不提早知会下,我们也是有些时日未去给二婶上坟了。”郑岳平淡淡道:“也是你三叔昨晚无意中提起,临时决定的,走的早,你们还未睡醒,便没喊你们。”
逸州哥俩虽说是有些遗憾,不过改日再去也就是了,便还是高高兴兴地去找季蔚琅和绮萝,按照昨日酒桌上的约定,去练马术。
季蔚琅听闻夜昙出去了,一下子兴致大失,却也不好太挂在面上,只是磨磨蹭蹭地不想出门。被赶落的着急了,装着云淡风轻地说:“于大哥跟夜昙大概也不会太晚回来吧,咱们等等就是,趁这功夫,先去挑挑马就好。”
绮萝淡淡地看着季蔚琅,略有些刻薄地开口道:“若是夜昙不去,想必咱们是请不动季公子的大驾教给我们几个骑马了吧?”
被绮萝一语洞悉了居心,季蔚琅面上微窘,却也有点疑惑绮萝这微妙的敌意,皱着眉端详了下绮萝平静无波的表情,说道:“绮萝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是昨天约好了一起去,既然咱们也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那等一下又有何妨?”
绮萝扯扯嘴角带着一抹客套的微笑,说道:“自然无妨,季公子说等,只要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反对,咱们等就是了。毕竟客随主便。”说话间,故意着重地咬住了客和主两个字,让季蔚琅一时更有些尴尬。
逸州似乎感觉出二人间微妙的对峙,才要开口说点什么打打圆场,郑逸尘一双眼在俩人身上贼溜溜地转了个够之后,开口调侃道:“我怎么就闻到了股子酸味儿了呢?绮萝姐姐,你这到底是中意我三叔呢?还是中意季公子呢?我这会儿倒有点迷糊了,早先看你对三叔关心备至,还当你是中意我三叔,可如今倒好像又在吃季公子的醋一般了,看不懂,看不懂。”
话音一落,绮萝当即羞了个脸颊红透,结巴着说道:“二公子,怎么又来寻我的开心?”
逸州伸手去敲逸尘的脑袋:“臭小子,忘了昨天三叔怎么教训你的了,就是恁地口无遮拦,张嘴就是浑话。三叔要是在这,又得教训你。”
季蔚琅看见绮萝这会儿臊红了脸,心里一时倒痛快了点,回头便跟着一起逗趣道:“逸尘,开绮萝和你三叔的玩笑我不管,不过可别扯上我,他们俩有没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和绮萝之间可没你说的那意思。”
这会儿长辈们都不在身边,逸尘原本就是个顽皮性子,没人管着更是撒欢,看绮萝不自在的样子倒也不好再去寻绮萝的开心。矛头一转,便对着季蔚琅说道:“成,说绮萝的事我不扯上你,不过绮萝说的倒也好像是大实话,今儿个去骑马,你多半就是冲着咱们家小夜儿才去的吧?季公子对绮萝没旁的意思,那对夜儿是不是倒有点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