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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嫤语书年 [精校出版] (海青拿天鹅)


  我想到许姬那张谦和有加的脸,温婉平静,不知后面的心思又藏有几何?
  
  晚膳的时候,魏郯回来了。
  见到魏昭和许姬,他并无异色,见礼过后,寒暄些路途顺畅否之类的事,各自用膳。
  堂上的气氛有些微妙,许姬的饭食呈上之时,郭夫人问服侍她的老妇是否宜食,又问魏昭的院子收拾如何。那关心备至之态,让我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和魏郯这边话语冷清。
  回到院子里,我一直没有说话。
  帮魏郯换下外袍之后,阿元进来,说水烧好了,问我是否要去澡房。
  我喜欢沐浴,即便天冷只能洗脚,我也愿意待在澡房里。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些事情,是一种乐趣。
  “不去。”还没开口,魏郯却替我答道,“将水盛来,我与夫人一道浴足。”
  阿元应一声,脸色暧昧的关上门。
  我讶然看魏郯,他也看着我。
  “夫人有心事?”他问。
  “妾无心事。”我弯弯唇角。
  “哦?那为何不说话?”
  “妾本非多言之人。”
  魏郯注视着我,若有所思。
  我转身将他的袍子挂到椸上,却听他在后面淡淡道:“我数三下,有话便问,过时不补。”
  我讶然,才回头,他已经说:“三。”
  心中微动,我看着那双教人琢磨不透的双眸,犹自嘴硬,“夫君何意?妾……”
  “二。”
  我心底打鼓,咬咬唇。
  他正要再张口,我忙道:“许姬怎会有孕?”
  魏郯似笑非笑,过了会,声音低低:“夫人喜欢猜谜,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好像在写一个专门引诱师奶的诈骗团伙。。




☆、雪痕

  我觉得魏郯的脸色不太对劲,望着他,心底隐隐不安。
  这时,阿元引着家人提水进来:“大公子,夫人……”
  “出去!”魏郯突然转头喝道。
  众人吃了一惊,阿元惶然地看看我,忙不迭地同家人出了门。
  室内再度剩下我和魏郯。
  我立在椸前,四周如同凝固了般,只剩下心“咚咚”在撞,恼怒又狐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为魏郯会继续发火,可他没有。烛光下,只见那脸色变幻。过了会,他侧过头,深吸口气。
  “进来。”他对门外道,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门被小心地推开,阿元领着家人进来,利索地把水放在榻前。
  “不必伺候了。”当家人把水盛好,魏郯道。
  阿元唯唯,担忧地朝我看一眼,同家人退了出去。
  “浴足。”魏郯看看我,径自坐到榻上。
  我虽忐忑,却不敢怠慢。少顷,迈步走过去。
  
  盆只有一个,还要与魏郯坐在一起。我觉得别扭,唯恐自己什么举动又会触到他的逆鳞,不由地坐开一点。
  魏郯没让我帮他脱袜,弯着腰三两下解开系带,把袜扔到一旁。
  这倒让我省了试探的心思,我也脱了自己的袜子,把脚浸到盆里。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温水拨动的声音。
  “许姬怀孕之事,我也不知。”魏郯忽然开口道,“她是原我母亲的人,与我自幼相熟。在洛阳时,许姬曾向我哭诉独居孤苦。父亲在洛阳重修军营,仲明在冀州时,我让他顺道去洛阳看看修筑之事。”
  我没接话。
  魏郯继续道:“你我还在淮南之时,仲明曾往洛阳督军。如今许姬身孕已有三个月,想来是那时的事。”
  我听着这些话,心中讶然,先前的疑点慢慢成线。
  许姬在洛阳的状况我是知道的。虽衣食丰足,却犹如笼中之鸟。那宅子里的家人虽然会服侍她,可她无论想做什么都要先让管事安排,连可以单独使唤的人都没有,更别提给魏昭传书诉苦。
  如果我是她,怀了身孕,应当是大喜之事。可是她没有说出来,为什么?我往回推了推日子,很快就想到,那大概是因为我到了洛阳。
  魏郯与魏昭虽是兄弟,两人之间的微妙却连外人都议论纷纷,何况许姬。怀孕是许姬回到魏昭身旁的唯一希望,她谁也不相信,小心翼翼,比我更甚。
  向魏郯哭诉乃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许姬没有向魏郯坦言,却借旧日情谊引得魏郯怜悯,帮她见到了魏昭。
  许姬很聪明,种种心计,若换做是我,恐怕做不出来。
  而魏郯,一番好心被人当做了垫脚石,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于是我就成了那替死的么?
  我真冤枉。
  我还是没说话,只看着盆里。烛光不太明亮,里面的四只脚默默浸着水,两只小巧玲珑,两只骨节粗大。我用脚尖撩着水,一只脚给另一只脚搓指缝。忽然间,旁边那只大脚横过来,把我的两只脚都压住。
  “还有话要问么?”魏郯道。
  我的心早已经定下来,微笑:“妾无话。”
  魏郯注视着我,眼底深黝。
  “我于你,只是夫君,是么?”好一会,他问。
  我听到这话,觉得真想看看这人的脑袋里装着什么。当我的夫君让我尽心还不满足,难道想当我的父亲让我尽孝么?
  我笑意不改:“夫君待妾情深义重,妾自知不能报万一。夫君于妾,岂止二字。”
  “如此。”魏郯轻声道,颔首,转开头去。
  夜里,魏郯没有像往常那样拥着我。
  我背对着他,将要入睡的时候,听到他翻身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安稳。我想开口问一下,又觉得若如此,是不是在告诉他我心虚睡不着?
  算了,睡吧。我对自己说,继续闭眼。
  
  雪果真降了下来,一场又一场。
  从前,为了鼓舞朝臣士气,警醒寒苦不忘战备,先帝们会在每年隆冬之前冬狩一场。不过自何逵生乱以来,天子自身难保,岁时节庆早就荒废了。如今魏傕才得胜归来,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于是,魏傕奏请天子重开冬狩。
  天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一日天晴雪霁,天子和大臣贵族的车驾浩浩荡荡来到雍都郊外的芒山下,扎营设栏。
  冬狩允许带眷属,郭夫人年纪大了,不喜欢这样的嘈杂去处,只留在府里。我与周氏、毛氏登了车,由军士护卫着同往冬狩。
  “冬狩呢。”路上,毛氏兴奋不已,道,“我祖父曾任军司马,他同我说过,天子的冬狩比过年还热闹。”
  周氏笑道:“我夫君还说要猎一头鹿给我看。”她看向我,“堂嫂可见过大堂兄狩猎?我听说大堂兄箭法可是了得。”
  我摇摇头,微笑:“我不曾见过。”
  别说没见过魏郯狩猎,这几天,我连他的面都很少见。一边是冬狩,一边是督促军士趁农闲练兵,这几日,他比平常更加繁忙。有时我已经睡下了还不见他的踪影,等我醒来,旁边的被褥明显有人躺过,却空空如也。
  我很难不往那夜的波折上去想,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已经尽力,魏郯还觉得不满意,我也无话可说了。
  
  山野中白茫茫一片,落尽了叶子的树木上覆着雪和冰凌,远远望去,枝桠在冬日的光辉格外萧索。
  围场四周,帐篷排列得齐整,车马繁忙,军士穿梭。在暖房中蛰伏已久的贵人们浑身裘皮,搓着手抱怨天气,又相互见礼。相比之下,出身行旅的人则精神得多,佩剑负弓,纵马驰骋。
  围猎要持续两日,我和周氏、毛氏都要在野中过夜。不过,帐篷里很是暖和,附近还有从前雍王建的亭台,许多人相约着间隙之时去烹茶赏雪。
  来到的时候,我曾经远远看到了魏郯。他与魏慈、魏朗骑在马上,不知说着什么。可人车如流,未几,他又不见了。
  我也看到了天子和徐后。我是魏府的内眷,要去见礼。天子似乎兴致不错,劲装长剑,为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平添了几分英气。徐后则一身银鼠皮裘,头梳高髻,见到我,脸上笑意淡淡,问候了两句郭夫人的身体。
  第一日是让围猎的人骑马练手的,没有女眷什么事,我与一众贵眷只在皇后帐中闲坐。来冬狩的内眷三十几人,大多跟我一样都正值年轻。其中,有两三位是徐后母,嫁入的门第不太高,在这帐中却能与徐后说得起话来,不致冷场。
  见礼之后,徐后和我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她坐在上首说她的,我坐在下首与周氏、毛氏作伴,倒也不寂寞。这边歇息饮茶之时,我听到上首在说从前长安的围猎,谈论各色轶事。
  “……若说当年,我记得最清楚的乃是有一回先帝在终南山设围场,与京中高门子弟一同射猎。那时,猎物入场,众人皆放矢,季渊公子却一矢未放。先帝召问,季渊公子回答说‘天德好生,吾不忍也’。”
  我怔了一下,朝那瞥了瞥,是徐后的一个姊妹在说话。
  “我也记得。”她旁边的另一人笑道,“彼时,先帝还夸赞季渊公子仁厚,赐他金帛。”
  我心里摇头。无知的女人。裴潜那时候是因为跟我二兄角力,不慎扭伤了手腕。不过人们总是对身负盛名的高门美男子总有莫名其妙的宽容心,这样的鬼话,连先帝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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