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雪了?”他口气兴冲冲的,目色越过太监头顶投递向屋外飘着星亮白点的夜色。
“回皇上,是下雪了,刚下起来没多久,奴才看着雪势也不小。”
“甚好。”皇帝笑了,一把将旁边正发呆的绵期拉起来,道:“朕要和杜宝林赏雪,你去叫人准备一些果酒、点心到东阁上。”
太监得令,知道主子们这膳是不用了,故将食盒原封拎走,退出去命人准备果品去了。
——
东阁。
绵期身上批了一件红色大氅,人从位置上站起,趴在栏上,望着被十来只高脚宫灯映亮地觅香阁前廷里飞舞的雪花发怔。
皇帝饮了几口酒,身上暖和少许,抬眼,见绵期凭栏柔立的清丽姿容,他心神不由一荡。
他悄然走至她身后——
绵期只觉后背一暖,后半个身子便落到他怀里。
右脸被他往一侧推了一些,他的气息扑面向她袭来。可他单单吻住她还不算,竟把自己口里的酒一点点兑到她嘴里。
绵期羞恼地推了他好几下,但却怎么都推不开。
交融
他的舌轻扫她檀口中每一处角落,品尝着里面的蜜液,好一阵过去,却得不到她的回应,不满地轻咬她的舌尖,她吃痛,舌头打颤动了一下,他才稍稍觉得满意,继续在她口中掀起狂风暴雨,直到她也随波逐流地掉入他制造的漩涡。
无数不听话的细小雪花飘落在彼此的睫毛和眉毛上,直到不得不去拍下来的时候,皇帝才不甘心地松开了她。
他替绵期吹掉雪花时,感到自己眉上也落下她凉凉的小手,轻轻帮他拍落雪花。
雪越下越大。
他搂着她进屋坐了,又命人将桌子抬到了门槛中。
“皇上,臣妾想知道真妃当年的事。”早就想出这个要求,只是一直不知要怎么开口,亲密了一番,觉得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有些淡了不少。她才终于壮着胆子提出来。
她眸子被雪水润过,湿漉漉,亮晶晶的,皇帝看得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沉默了几瞬后,道:“在朕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朕,朕那日对真妃的态度,可是让你觉得朕是个无情之人?”
“皇上何必纠结于臣妾的态度?”就算她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喜恶并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实质的影响啊。
“如果不是,自然最好,但如果是,那你只有接受这样这样一个朕。”他端起金色酒盅,将其内淡白液体一饮而尽,站起走至她身侧,居高临下地拉起她,两人由面对面坐着,一下改为面对面站着。
虽然绵期也站了起来,但高度上,她依然矮了她很多,事后她分析过他将要说出的话缺乏信心的表现,但当下她却只觉到来自他的强烈的压迫感。
“朕登基前,依照先帝的意思,纳真妃为侧妃。那时候,真妃给朕……怀的第二个孩子突然小产,她疑神疑鬼,执意认为是皇后派沫雪送去的那碗参汤有问题,导致了她的小产。
皇后的为人你也清楚,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过为了安真妃的心,朕还是派人查验了那碗参汤的残渣,结果不出所料,参汤并无问题。
而且后来大夫的话也证实真妃之所以会小产,是因她在生永康时候导致血崩,身体亏损太大,再有身孕本就会胎不稳,可她却不听,执意将自己小产原因归罪为皇后,甚至是沫雪。
真妃意志越来越混乱,朕把她关在自己房中,并派专人看管。慢慢的,她终于消停下来,朕还以为她好了,又念及往日的夫妻恩情,才放了她自由。谁知道几月后,翟氏有孕,真妃因嫉妒翟氏,对她暗下虎狼之药,导致翟氏终身不孕。
是以朕一气之下,将真妃再次关起来,这次她彻底疯了。”
“原来如此。那皇上才会在真妃补汤里下药,只是意在稳定她的情绪?”
他唇际晕开一圈苦涩涟漪,揉了揉她前额的发,“不然你以为呢?朕下药是为了伤害她?”
“呃,臣妾不敢。这次真妃杀了两人的事,皇上对宫里宫外只说凶手抓到了,却对凶手的身份秘而不宣,看来您还是对真妃仁慈的。的确是臣妾误会皇上了。”她心中豁然开朗。
那日在万乾宫,看着真妃的惨状,绵期真的以为是皇帝对真妃的无情逼疯了她,然后她才做出了如此疯狂的杀人举动,但没想到真妃走到这一步,多半缘故还是因她咎由自取。
善妒或许不能算作一种打错,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对女人保持贞洁,那么女人其实也是一样。
但真妃的妒忌当年伤害了皇后和翟氏,今时又剥夺了沫雪和季连芳柔的生命,是以她的行为已经不再值得同情。
“知道始末,不对朕心凉了吧?”他笑了,语气里有点懒洋洋的戏谑。
绵期又尬尴又难为情,直接无语了。
“朕对真妃虽是事出有因,但小期你记着,如果你以后像她一样,朕难保不会一样对你。”
“臣妾明白。”
“还有,朕希望你清楚,朕是一个男人,还是帝王,三宫六院不是朕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里面牵扯到很多复杂的利益。朕注定不能将心意完全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朕可以对你最好,但朕不能只对你好,是以……”
“皇上别再说了。”他前半句听着还勉强听的过去,后半句却是她不想面对的事实。
“如果有一天,臣妾不幸也像真妃一样因妒成疯,那臣妾也绝不会像她一样杀人,大不了三尺白绫,臣妾自杀就是了,省的给后宫和皇上添乱!”
闻言,皇帝气得差点咬碎自己牙齿,在她脑门拍了一下,“说什么气话!你再敢说一遍试看看!”
绵期摸着自己脑门,垂下泪来,口气依然不服软,“有些事情皇上和臣妾心知肚明就好,皇上没必要特意点下来。”
“………好。”他叹了口气,扳过她的脑袋,矮下身子,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揉动。
绵期抬眼看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一眼也不看她。
“是朕说话太直接了,你就别生气了。”平时威风八面的男人,出口的话就是不容抗拒的命令,此刻却用同样一把嗓音低声下气地说着这些软话。
看他能做到这一步,她的心到底还是渐渐软了。
绵期心里明白,唉,既然他们之间有些矛盾不可调和,那索性就先藏起来吧。
“臣妾不气了,臣妾只希望皇上对臣妾的新鲜劲儿可以去的慢一些。”
什么叫新鲜劲儿去的慢一点?
皇帝哭笑不得的把这小女人的奇怪理论听进去,沉默少许,将她纳入怀里,“那好吧,朕也整点酸的,说出来定定你的心。”
“皇上说,臣妾听着。”收起身上的刺,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甜糯。
他搂过她的肩膀,“愿朕如星尔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闻言心里一暖,绵期侧过身子,踮起脚尖,把含了蜜一般的话喂入他耳中,“虽然不能‘夜夜’,但皇上有这句话,臣妾也知足了。”
“也好,那咱们先把握今夜?”他懒懒的对着她坏笑。
绵期没答,脸上绽出一个昳丽笑容来,主动牵起皇帝的手。
——
东阁内室,地方不大,却被宫人摆上了六个暖炉,驱散寒意带来温暖的同时,也蒸出一室木香。
掀开新挂上的银红软烟罗帐,他将她抱到床上,抽出她的青玉簪,看她墨发如瀑一样流淌下来。
绵期嫣红的两腮如熟透的苹果,皇帝忍不住以拇指和食指不轻不重得在上面捏了一下。
……
两人的衣服很快就在耳鬓厮磨间撕扯一净,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心急压下,他亲她,不同于刚才渡酒时的霸道,这回是极有耐性的浅尝低品,好似拿着一只狗尾巴草轻轻搔在她的皮肤上——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秀挺的鼻上,柔嫩的脸蛋上,却独独掠过最能带给她感觉的胭唇……
亲吻过程中,他只觉自己像要爆炸了一样,却凭着过人的耐力强忍下念头。
她白瓷般的嫩肤镶上一层薄薄的红,水眸惺忪,青丝凌乱,唇浅浅翕动。
他声音被情欲熏得嘶哑,“小期,说你要朕。”
绵期咬唇,两腿一并,嘴张了好几次,终于艰难地说出他想听的话。
他再也等不下去,开始在她身上纵横捭阖……
身体热烈联结的背后,是灵魂的深深交汇。
绵期病没有忘记上辈子自己遭遇的一切,只是她私心里,有种错觉,总认为今世的他和前世的他是两个人。
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一日,与他并肩立在最高处的时候,他们可以是手牵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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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觅香阁传出喜讯,杜宝林有孕。
皇帝借此缘故,擢杜宝林为杜充容的举动,在后宫及前朝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六品官之女被封为了九嫔,虽然是九嫔中最末一等的充容,但这在先例里却是从未有过的。
群臣皆以为杜充容是个狐媚子,杜家恐怕也要借着这个女儿平步青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除了破格升了绵期之外,对杜家人并无任何升迁调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