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慢慢安抚了群臣之心,而绵期被擢升妃位的事,慢慢也没有人再跳出来质疑。
示好
饶是外人议论纷纷,绵期的升等,在皇帝这方看来,不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出于她所做的贡献,他都觉得她是实至名归。
不说绵期助力调查沫雪、季连芳柔死因的功劳,单凭她协助引得峻王和太后内讧,重创峻王野心这一件事,若不是不宜对外公开,皇帝对绵期的擢赏恐怕也不会拖到现在。
是以,现下借着绵期有孕,封她为充容,他没觉得封得高,反倒还觉得低了。
绵期有孕之事,皇帝虽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但由于最近朝中赵家和翟家斗得不可开交,他的心力全都放在这上面,故除了御医诊断出有孕那一次,去探了探她,之后的十来日他竟都寻不到功夫去看她。
相见虽是有心无力。
但皇帝却不忘给予超越他人的关怀,除了派了两名信得过的有经验的嬷嬷去伺候,他更是特别交代司膳司每日变着花样的准备膳食和补品送去。
原则上,绵期已经升到九嫔,应该封赐占地更大的宫室,拥有更多的服侍宫人,但考虑到地方大了,人多了,反而容易“藏污纳垢”,易让包藏祸心的人混入,所以皇帝和绵期都更愿意等到胎稳了才考虑这些事。
朝中状况吃紧,对后宫的影响体现为赵昭容空前的低迷,虽然皇帝还没有削去她掌后宫的权利,但亦指派温昭仪、楚修仪协理后宫,这样一来,后宫之权一分为三,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平衡。
但这种平衡是相对大部分嫔妃而言,在绵期这里,却是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她现下既已有孕,那么就不得不考虑得更多。她虽有皇帝庇佑,但他毕竟也不能时时照顾她左右,是以眼前她不能一畏的独善其身下去。
三位掌权妃嫔中,温昭仪已有一子,性子也不好争,之前又联合绵期制衡对抗过丽妃,是以绵期觉得她是三人中较为可信的一位。
另外两人,一直和她不对付的赵昭容就不必说了。
只说楚修仪这方面,曲水流觞她被诬赖之时,楚修仪有跳出来替她说话,从这点绵期觉得,楚修仪从表面上看,着实算是个坦率不欺之人,但真实的楚修仪是怎么样,恐怕还需她去多多考量和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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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虽然依旧寒冷,但难得出了大太阳,昙州进贡的一品官燕,皇帝差人全都送来了觅香阁。
绵期看着燕窝成色甚好,合计着自己留下也不妥,是以打算给皇后、端贵人、温昭仪、赵昭容和楚修仪几人都送去一些。一来向她们几位示好,二来省的引来不必要的妒忌。
因之前动了亲近楚修仪的心思,她这里,绵期打算亲自送过去。
单送燕窝显得寒碜,绵期又命安巧捡了一些当日新鲜的干果蜜饯、各式糕点,用食盒装了,就往楚修仪的长月宫来。
到了长月宫,十分不巧,绵期发现赵昭容也在长月宫和楚修仪交流一些后宫的事。
而赵昭容看见绵期,脸上有一瞬间的变色。
绵期位列九嫔,虽然她的“充”字分位低于‘昭’和‘修’分位的她们,但已可不必再蹲身行礼,故她也只是微低了头,向二人致意,“见过赵昭容、楚修仪。”
“杜姐姐是有身子的人了,别多礼了,快快请坐吧。”说话的是楚修仪。
绵期谢过,于一旁坐了,随即命身后的安巧将带来的礼承上,“皇上赏赐了一些官燕,左右我也吃不完,就给楚妹妹送来了些。”她看了一眼赵昭容又说,“赵昭容和其他姐妹那里,我也都已派人送去”
赵昭容本还想指责她厚此薄彼,听了她后一句话,已欲张开的丹唇,瞬间转了默。
“上次臣妾在曲水流觞,身陷命案,多亏楚妹妹信我,肯站出来替我转圜,我才能及时洗脱嫌疑,早就想为此事向妹妹好好道谢。奈何我身子一直不适,到今日才过来道谢,望妹妹莫见怪。”她不卑不亢,把话说得客客气气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姐姐说得哪里话,你能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况且我也只是说了句公道话,万万不敢居功。”
楚修仪气质清淡,无论何时说话谈笑,面部表情都不算多,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绵期和楚修仪这边一句姐姐,那里一句妹妹的,听的赵昭容很无趣,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人说了几句,便以身子疲惫不适告辞了。
绵期心思转了转,毫无攻击动作就离席的做法,绝不符合赵昭容的性子,但却表明了她现下的心境,毕竟赵家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她应已忧心到旁顾不暇的地步了吧。
绵期松了半口气,看来赵昭容这方面,她暂时可以松懈一些防线,把精力用来防备其他人事。
送走赵昭容,绵期又和楚修仪拉起宫里的家常。
这时,突然有一名太监从外间进来,绵期和楚修仪立时认出他是皇帝身边的人。
这个时间,按理说,皇帝若派遣人而来,那多半是来传达晚间要临幸此处的意思。
楚修仪在后宫得宠情况一般,如果皇帝真能在这么忙碌的情况下还来看她,她应该很是高兴才是。
可绵期却未能从她脸上读出任何的喜悦之色,相反的,楚修仪自看清小太监的面目之后,竟是满脸的惊讶,与满目的惊慌失措。
“奴才给楚修仪,杜充容请安。”小太监礼后,畏缩地看了一眼楚修仪后,身子却转向绵期,小声道:“皇上到了觅香阁,没见到杜充容的人,特命奴才来接您回去的。”
当着楚修仪的话听这话,绵期不由有些脸红,心道这男人也太过霸道。说好听了是“接”她回去,但这和直接下命令让他回去,实际也没啥区别。
而且他这样做,难保楚让修仪会不高兴。哎,看来她今天的示好就要告罄。
不过,绵期很快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因为从楚修仪脸上,她没有发现任何的殇然或失落,之前的吃惊和惊慌也统统不见。
她秀容渐渐舒展,攒进的眼、眉也松了开来。
绵期不禁蹙眉,心下觉得奇怪,后宫没有哪个妃嫔是不对容宠上心的。可当楚修仪在得知皇帝的人不是针对她而来后,能做到这样的不动声色,难道她是一位擅长掩饰情绪的高手?
但那日水岸旁——楚修仪跳出来帮她说话的表现,让绵期觉得她实在不像个会端着张面皮过活的人。
再研究下去,她恐怕对方生疑,只得先告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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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长月宫门口,绵期刚欲上轿,就看见有一列侍卫迎面而来。
她秀目微眯,为首的一位侍卫,让她觉得十分面善。待人走得更近了,她才认出此人是曾协助调查沫雪和季连芳柔死因的三等侍卫——杨钧寒。
宫中为保妃嫔清誉,规定嫔妃居住地方均严禁侍卫涉足,但有些特殊情况下,这条规矩也不是条不能打破的死规矩。比如之前在调查命案时,赵昭容亦抽调侍卫协助。
不过,这栋调动侍卫的权利,除了皇帝以外,也只有掌管后宫的妃嫔才有。
那么,杨钧寒现在带人过来,难道是后宫又出了什么大事?
杨钧寒带人走近,看见绵期在此,面色微微有些僵硬,顿了顿,他才携下属给绵期行礼。
对于他的失态,绵期并不介怀,淡笑了下,漫不经心地问道:“看杨侍卫神色匆匆,来长月宫可是有要事?”
可能是进入内宫机会不多,再加上人本身也老实,杨钧寒在看见绵期后显得格外拘束、不自然。
杨钧寒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了好一会儿,才结巴道:“是……这样,卑职镇守的朱雀门,昨夜有几个小太监想混在粪车上逃出宫去,楚修仪得知后……特让卑职将人押过来。”
绵期侧身向侍卫的队伍后方瞄了一眼,果见共有三名侍卫一人正押着一名小太监,由于太监身形矮小,她刚才没注意到。
收回目光,她没再多问,上了轿子。
她没想到,楚修仪会细心到这种程度,竟连太监逃宫这种小事都会上心。
眉心轻跳,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杨钧寒等人的背影,她上了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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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觅香阁,听星玉说皇帝在西阁看书等她,绵期解下披风,摘了雪帽,也不让人惊动,自己上楼去寻他。
听见楼梯响动,皇帝已经将书放下,那是一本绵期最长翻的医书。
“怎么也不让人上来和朕说你回来了,这样你就不必费力上来,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他过来忙扶住她,语气不悦。
“臣妾可不是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胎气哪能说动就动了?不过是几级木楼梯罢了,这才哪到哪,就是现在去边疆,战场上不了,在帐中和将士一起运筹帷幄,对臣妾来说,也不在话下。”她羽睫轻眨,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
“‘运筹帷幄’的大话,也是你这这种妇人说的?”听着她的俏皮话,他唇边浮起笑意,扬了扬刚放下的医书,道:“不说别的,朕看,你做个随军大夫倒是绰绰有余了。小期,怎会对医术有兴趣的?”
“不过闲来翻着看看,说不定有一日,还能救人救己。”绵期拿过书,展平,工整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