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毕竟也是女儿,是女儿心思就细,名字又是他们身上顶重要的东西,所以绵期给她们起名,比起给内监起名慎重了许多。
各位小宫女年龄约在十五岁左右,听了自己的新名字诗意又好听,全都十分欢喜,并没有提出任何别的异议。
绵期问了一遍关得开可记牢所有名字,关得开一一说来,绵期听着无错,点了点头,即命余下众人退下,当晚玉珠阁再无他事在话下。
同晚,爽犀宫。
华丽的殿室中,如云环雾绕一般的烟紫色层层帷幔后,有两具身子交缠在一起,耳鬓厮磨,亲密之至。
“皇上,您今日怎么这么威猛?折腾的臣妾都有些吃不消了……”女子琥珀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双臂拦在皇帝腰上,致使半截蜜色的肩膀露在被外,鬓发凌乱,不胜娇羞。
皇帝掀开她的手,从她身上翻下来,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旁边人偎过来靠在她的肩头,黏腻腻地唤他,他才抓住的手,一把将她半抱半扔到里面去,然后不声不响得从床上下来,自己先穿了一身亵衣,又到外殿招来宫侍服侍穿衣。
刚想要走出寝殿,飒嫔从后面披着衣服追上来,“皇上,你怎么不跟人家说一声就走呢。”
这话乍听着像抱怨,实际上是心满意足后的甜蜜挽留。
皇帝知道不打紧,“春夜寒冷,你莫要再冻着,快回去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不理飒嫔反映,出门坐上软轿扬长而去。
料峭春寒,催人清醒。
皇帝在回万乾宫的路上,半眯缝着眼打量天上的一轮上弦月,皎皎月华撒在他脸上,令他的棱角柔和了许多。
今日的选秀大典他留下了不少人,飒嫔不如皇后大方,喜欢拈酸吃醋。
是以,她今晚他没去辛苦帮他办选秀的皇后那里,反来了她这里,这样做就算不能完全安抚她,也能让她开心些吧。
皇帝收回视线,目视前方黑暗的一隅。
他脑海里开始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白日看到的不同的秀女,最后停在一段梨色的轻妙姿影上,她整个人真像是天上神仙从仙幔上剪下来的一截曼影,想到这儿,那种心痒的感觉再次折回到他身体里。
皇帝问,
“钰得顺,早间赐了芳柔分位的那位杜芳柔现住在哪?”
请安
随驾的贴身小太监青安听皇帝问到杜芳柔,疑惑地看了轿上的皇帝半天才收回目光。
钰德顺听到皇帝叫他,从轿子后方位置小跑到皇帝轿下,“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杜芳柔赐住到东湖边的雨珠阁了,还是皇上御赏的。”
“哦,原来是那儿,太远了些,那就不去了,原路回宫吧。”皇帝声音出透出疲倦来。
钰得顺声调抑扬着应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光来,心里瞬时有了主意。
皇帝回宫洗漱后睡下,钰德顺为小心行事,听着皇帝拔步御榻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轻手轻脚地摸出万乾宫。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他在绕下了万乾宫的九龙戏珠踏跺走远后,万乾宫突然灯火大亮!
门被从里面推开,皇帝披着白金色暗纹披风走出,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青安。
“皇上,这老贼又去给太后报信了呢。”青安面露气愤。
皇帝眉毛挑了挑,表情也不甚好,“且让他去,只是累了那个杜芳柔……”
“皇上喜欢杜芳柔,适才为什么不说个别的小主名子呢?”
皇帝摇摇头,“不可,钰得顺是老滑头了,虽朕今日选秀大典上和多位佳人说过话,但那位杜芳柔是最先被点出来的,即使就算我刚才不提,钰德顺也必会向太后回禀,我倒不若戏做得真些。”
“那杜芳柔她的处境会不会……?”青安显然有些担心。
皇帝笑了,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一片枯夜,嘴角勾起一轮弧度,“不过一个女人,如能物尽其用,倒也是件好事。”
青安听不懂皇帝的话,本想再张口问,但见皇帝神色萧索,应是想独处,这才没问,识相地退下了。
独自站在万乾宫的门槛前,皇帝早就散下的发丝被夜风掀起一微涟漪,显得他脸色幽秘之余,更有几分忧悲。
去年约莫也是这个时候。
先皇驾崩,命运之手终于把他们三兄弟放到权利的转盘上。
是了,他们三兄弟都想做皇帝。
他是三兄弟中的老二,母妃早亡。
而他大皇兄是嫡长子,母亲是太后,若承继大统是名正言顺,是以大皇兄不死,他依凭势力强夺皇位,人心难服。
同样是这样一个风很大的春夜,他派了死士去刺杀大皇子。
那十来个死士没能回来,他们暴露了目标,恰好被赶到的羽林军生擒,十来人为保全衷心,全都在东宫咬舌自尽而死。
死士的任务没能成功,不过,他大皇兄却在当晚毙命,不是死于他派去的死士的刀剑之下,而是中毒身亡。
毒杀他皇兄的到底是谁?
连他也不知道。
这一年多以来,太后一直对他表明顺从,背地里却不遗余力竟做些小动作。
不用想也知道,太后认为是他杀了他皇兄,并因此恨上了他。
她老人家不仅在他和皇后及其他妃嫔身边安插人等监视,更是曾秘密传递消息给被他囚于峻山的三皇子,幸好被他发现拦截下来,这才察觉了太后真正目的,居然是想推翻他的皇位给三皇子坐!
他三弟孙仲也不是太后亲生,但太后太恨他了,不管是谁,或许都觉得比他做皇帝来得好。
针对这个局面,他没有想过要去和太后解释什么。他曾对大皇子动过杀意,大皇子究竟最后是不是他杀的,就算他向太后证明了,又有何意义?
更何况他在皇位一天,他说什么,太后又哪里会信?
既然不能和睦相处,那他唯有除掉太后,现在宫里来了这么多新人,他哪里还用找不出一把杀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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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寅时和卯时之交,绵期要先拜见皇后,然后辰时再动身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是以早早起身,由安巧和星语伺候整妆。
她还未承恩,只让星玉给她梳了个单螺髻,两鬓各垂下两缕发丝。头上簪了一对飘花玉钗,脸上脂彩上的浅,只眉毛画得深,绛唇微点,看起来十分精神,又不至于太过浓妆。
安巧静候一旁,早就算准了时间做好热水,这边星玉才放下梳篦,门口就有小宫女端了装水的铜盆交来,安巧端盆进屋伺候绵期梳洗。
星玉腾出手,去取来一件绣并蒂莲的褙子,一套粉红色的稠裙,外加一个镂刻合欢花的项圈。
绵期看见,皱了皱眉,“不穿这一身,你去取我那套檀色裙子来,还有那条素色的璎珞项链一并取来。”
“小主,您算是皇上的新妇,穿奴婢取的这一身拜见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岂不更吉祥?”
绵期笑摆摆手,“你是好心,可你哪里知道,我若现下把这个并蒂莲、合欢花穿在身上,岂不是告诉别人说,我想和皇上并蒂、想和皇上合欢?这样就太招眼了。反正见的是皇后和太后,也不用多美,索性素净、简单点的好。”
“原来是这样,那奴婢这就为小主取来。”星玉应了自去。
穿戴完毕后,绵期命对宫中尚不熟悉的星玉留在雨珠阁,带着桐语和安巧往懿轩宫来。
懿轩宫是皇后居住的宫殿,是后宫中除了万乾宫外,最大最富丽的宫室。
其正殿廊柱上雕着的凤凰栩栩如生,其上悬下的鹃色长绦给庄严的后殿添加了几缕柔情。殿中每隔几步,便有一红木高几上放置白瓷瓶,插的不是名贵的花,仅是御花园里上个时辰折来的杏花,花朵胜在新鲜合着时令,给宫室添了不少春意。
此间新封的妃嫔由太监和宫女引领着,按分位由高至低的顺序逐位站好,依次开始向皇后、真妃、宁妃、飒嫔、端贵人见礼请安。
打头的是赵昭容,其次是楚修仪,再接下来是白修容,第四位是陆充仪。她们四人前去了,皇后都是挨个亲自嘱托训示,到了真妃、宁妃那里,也都会听见两三句嘱托的话。
不过请安到飒嫔和端贵人那里,她们倒是基本什么都不说。
绵期默默数了数人头,她前面大约有四十人左右,她用不着着急,故静静观察真妃、宁妃、飒嫔、端贵人来,当发现她们和上一世无论从外表到眼神都无甚变化时,她放下心来。
随着时间推移,终于到了绵期,太监高喏她的分位,绵期走上前去,立时感觉到有数道目光注视在她身上。
她与皇后叩首请安后,又依次向真妃、宁妃见礼。
真妃姿色绝丽,但还是一副冰冷模样,面上寻不出一丝活人温度,见绵期过来,只对她点了点头。
绵期深谙她性子素来冷,也不多想,起身又朝宁妃去。
出身极低的宁妃,听说以前只是皇帝在做皇子的通房,不过毕竟是一国皇子的房内人,也必是从许多人选出的伶俐人,性格绵里藏针,以前就帮着管理王府事宜,现在协理皇后管理后宫。
真妃尊于宁妃,之前到了夫人分位时,真妃就不再说什么了,只以点头或打手势意思意思,宁妃虽然是个话多的,见她不说,自然也只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