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快起来吧,星儿你嘛,我是最知道的,心思直,往日总爱拿我娘的话管我,但都是好心,我从未怪你。往后咱们主仆一条心,我杜绵期也绝不会亏待你。”
星儿热泪盈眶地应了一句,扶着绵期到偏厅坐好。
那里的内监、宫女已经成排成列地侯在那里,其中管事姑姑一名,小宫女六名,领班待见一名,小太监四名,加上星儿一共是十三人。
因为同上次的品级、住处不一样,被分来的丫鬟也不怎一样,但好巧不巧,这里倒有两个绵期的熟面孔。
“奴婢是这儿的管事姑姑桐语,携香儿,小笼,秀儿,安巧、绿音、红瑶给小主请安——”
“奴才关得开,是这儿的领班太监,带小的们给姑姑请安——”
“大家不必拘礼,都起来吧,星儿,看赏。”绵期在酸枝木雕枫叶的贵妃榻上坐定,目光穿过前面几个的肩膀,向其中某个头勾得极低的一人望去。立威
星儿看了看关得开身后的小太监,又看着关得开,“关公公怎么不向小主报上内监们的名字?这样又要我家小主如何使唤他们?”
“回小主和星儿姑娘的话,我这几个徒弟当时名字没起好就到了内侍局,正想向小主讨个彩头,给他们换个体面的名字,这才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
“也是,不说太监,连这些宫女们的名字叫秀儿、柔儿的我亦觉着不妥。”绵期目光收回,在关得开身上打转,这人明明是想请她赐好听的名字个他徒弟,不直说偏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关得开并未发现绵期深处产生的芥蒂,只看见绵期面上好说话,他自己很是欢喜,“奴才记性好,小主只管赐来,奴才都能记着,明日请早报到内侍局去。”
“那关公公先说说看,他们本来都叫什么名字。”绵期打了个手势,招四个小太监上前来。
关得开看看四个小的,有些犯难,末了支支吾吾分别报上这四人名字,“这个……叫小瞌睡,那个叫小……哈欠,第三个,叫小酒壶,第四个叫小呼……噜。”
星儿听了狠忍笑意,不敢笑出声来。
绵期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刚才上来没说实话的关得开戒备放下不少。
“我当是什么也值得你这样掩着遮着,我猜定是你给他四人报名姓时候,贪酒贪得多了些,给他四人胡报的吧?”
关得开被绵期问到点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气憨笑,“小主英明,奴才贪酒误事是奴才的罪过,不成想耽误他四人,内心早就愧疚不已,今日咱雨珠阁幸得您这位好主子,才冒昧得跟您为他哥四个求取个新名,日后小主时常伺候在万岁爷身边,咱奴才们也不输了脸。”
“关得开,你记住,往后跟我说话,你断不要再兜圈子,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直说比要绕弯子好使得多。”
绵期顿了顿,脸朝向众人,“这话我不是只跟他一个说,我既然成了大伙的主子,不仅使唤你们,当然还要庇佑你们!”
众人应下后,绵期从贵妃榻上下来,走到内监和侍婢之间,挨个看上几眼,约略去记了一遍他们的长相,才拔高音量交待:
“我这个人护犊子,日后,凡衷心当差者,无论你们在雨珠阁犯了多大的错,我都不会与你们计较。除了你们个人每月例银外,我另有月赏和年赏!”
“只一件,若有哪个奴才不把我当主子,身在此间,心投敌方的,那就请他现就站住来,我差人送他(她)去想去的地方,还不说他一句不是。”
绵期回到上位坐好,象征性地等了一会儿,见众人安静没有动的,方继续表态:
“如果那人不站出来,那我就事先提醒他(她)一句,你若是能端着你那点小心思一直不被我发现也行,一旦若被我发现,呵呵!到时候别怪我杜绵期对你不客气!我再不济事,好歹也是皇上御选的芳林!我若能让生不如死决不让你死!
我把你们当自己人,才说了这么多磕碜话。有一天我若落到地上,也是垫在你们下面,我若被提到天上,身上还绑着你们呢!”
绵期说罢,星儿忙扶腔,“各位都听见了吧?小主今天和大家说的话,可是掏了心窝子的,各位今后要不真心服侍咱们小主,那都对不住小主这一片心!”
下方众人惧是被杜芳柔恩威并施的一席话震住不言语,还是桐语反应过来,急忙跪倒地上,众人亦跟随着她跪下,跟着她齐喏:“小主金恩,奴才/奴婢必当竭心相报!”
绵期看侍从们纷纷跪倒在地上,低首垂眼,口称衷心,不由让她想起上一次入宫,奴才们也是跪在地上面见她,但她那时仅是和众人说平时别太拘礼,也别太怕她,大家以后都是亲人云云。
那时候的奴才反映和眼前的完全不同,皆是满脸飘忽,有的也冲她笑笑,恐怕当时一群人都心道她是个软柿子好捏,以后他们偷懒耍滑捞油水更加容易……
她上生把自己的日子混得那样不景气,最初的原因就是御下不严,身边的奴才全都不得力,她才会遇事没有个出谋划策的,遭殃反有拆台出卖的。
这次她决心在后宫混出个摸样,奴才们就不得不去管好,这样以后她上了争宠的“战场”,大后方才不会给她扯后腿的。
尽管今日说了这么一大车子话吓他们,绵期知道仍难防自己身边有两三个太后、皇后、飒嫔的人,但她言尽至此,谅那几个人做点什么前,都得在自己心里好生掂量,她的话好歹起到了威慑作用,也不亏。
这是立威,马虎不得,让众人跪了好一会儿后,绵期才给星儿递了个眼色,让她吩咐众人起身。
“夜色深了,我现就赶紧拟了你们名字,也好让关得开赶明早送过去。”
绵期想起白天在砌云殿里,自己和皇帝说命里缺水的话来,那不过是她为自己能来这雨珠阁找的幌子。
她并不怎么喜欢水,确切说她是不喜欢宫中的水,像离她很近的东湖里头,就不知道装了多少枉死的冤魂,晦气得很。
绵期思量着这住处叫作雨珠阁,又临着水,水气未免重了些,暗忖不若给她们改一些吉利的名字,也好压一压这氤氲水气。
“桐语的名字我听着稳重大方,就不用变了,关得开这名字简单好记就也不变。”
绵期提到二人时,桐语是向她浅施礼,而关得开则是一副但凭小主做主的表情,憨笑着。
“小瞌睡的名字改成福喜,小哈欠的名字改成德顺,小酒壶和小呼噜年纪尚幼,就赐名小宽子、小勇子吧。”
四人得了新名,眼睛皆是亮瞳瞳的,闪烁着激动的光,和刚才那师傅提到自己名字垂头丧气的样子截然不同,齐齐跪下谢了恩。
绵期又来忖度宫女的名姓,不过再赐名之前,她还要先提拔一人,“我下首第三排最右边的宫女请上前来——”
被绵期突然点到的那名小宫女意识主子叫的是自己,上身不禁哆嗦了一下,讷讷得竟是愣住,她身后的人推搡了她一下,她才走上前来。
“这位宫女怎么称呼?”
“奴婢安巧。”安巧低着头不敢看绵期,胆子看着实在很小。
绵期记得上一世她进宫时,因她和当时的白安侍是同乡,再加上她们分位相当,所以特别谈得来。
有一次她去白安侍那里去下棋,不知怎的,她的居住突然就着起了大火。
因着坐的位置占优势,绵期先逃了出来。
而白安侍却是被她的一个侍女背出来的,那个侍女浑身烧伤,拼命把白安侍背出火场后,自己就晕倒了。
不过,最后竟是这个侍女活了,而白安侍已因为施救不及,断了气。
绵期感念这个安巧衷心救主,还曾把她带会自己居住静养,但安巧经那一事,心里受了惊吓,无心再留在宫里,半年后好全了,凭着当时救白安侍的功劳,向上头讨了个恩德,辞谢绵期出了宫,也就没了后话。
没想到这次安巧被分配到了她雨珠阁,通过上一世的事情,绵期对安巧此人印象不错,用她的话,比起用其他人毕竟是还要放心点的。
“安巧名字不需变,星儿你也过来与安巧站在一同去——今后你就改名星玉,同安巧一并在我身边服侍吧。”
“是。”星玉行谢恩礼,但她一边的安巧却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
半天了,安巧不谢恩反跪在地上“小主想清楚,我安巧资质蠢钝,不敢和星姑娘份属同职……”
星玉瞅了她一眼,对她的自卑有些哀叹,不过勾着头并不说什么。
“安巧你过谦了,是什么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说是你就是你,不得拿什么蠢钝不蠢钝的话搪塞我。”绵期佯作薄怒。
“既……小主相信奴婢,奴婢定不辜负小主知遇恩情。”安巧眼里泛起泪花,给绵期磕了个响头。
绵期点了点头,吩咐星玉、安巧退下,又责令其他五名丫鬟前来,“香儿,小笼,秀儿,绿音、红瑶你们几位,香儿改名香绫,小笼改作月笼,秀儿改名湘秀,红瑶不用改了,绿音本也不用改,但和段绿兮段夫人的名讳冲突,给你改成碧音,你们可都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