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辽国兴安一朝的长公主终是走了,以这样万古流名、芳名传世的方式远嫁边陲合婚。
忽然后觉这原來是一个如此倔强、如此刚烈的生命,面对爱情无征兆的潮袭而至时,她以女子柔弱之礀大胆且肆意的去争取、去爱;又当爱情无征兆的抽.离屡挫之时,她又以如是柔弱的女子礀态、纤纤肩膀扛起刚烈的信念,挥一挥衣袖就此走的决绝如斯,霸道的斩杀掉了所有可能的牵绊、那些带水拖泥的干扰。
这样……其实也好!
而要做到似她这般的干练,其实委实是极难的。我自认做不到,清欢亦做不到。
秋风扑面,带得眉目间起了个瑟瑟的料峭,心也跟着生就了涟漪出來。转念方才晴雪临行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开始不确定她知道了什么,不明白清漪是怎么跟她说的,以至于能够在一番劝说、疏解之下让这位长公主萌生出远嫁他乡的念头來。
但现在一切其实都已经不重要的,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是已经嫁走了。这一远行,诚然不知何时才能够再回來!甫念及此,虽然我对这长公主并无感情,但还是未免起了丝清索的味道。
这样不好,真不好。怎么这阵子以來,我变得越來越多愁善感起來!呵……
。
就在晴雪远嫁的这一日,送亲的队伍中不曾瞧见霍清漪的身影。他连最后那告别的一面都不曾留给她。
而李晴雪亦是决绝。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她把持甚好的眉梢眼角,我并无瞧出半点对清漪的企盼、与对这座美丽皇城的留恋。
有些时候外表越是坚强,其实内心便越是脆弱。因为内心的脆弱别人看不到,而外表的坚强总归能够成为最有效的障眼法。
但就是这天晚上,西辽国宫里宫外鼓乐震天,是以欢送他们极敬极爱的长公主大义远嫁。晴雪以自己的离开、成就了这一段站在国家的角度上长远來看的好姻缘,也为自己、为清欢赢得了更深的民心。
但就在华波宫凤仪苑她曾经的寝宫内,霍清漪立在疏影交叠中抬头看月,就着彻骨冷风,如此茕茕独立了整整一夜。
☆、第一百五十六话凤仪寻清漪、华波拖清欢
我知道清漪会在那里,因为我是了解他的。
但当天晚上我却不曾去管顾他,因为人有些时候委实需要自个一个人去想明白、去梳理一些纠葛成结的心事。而旁人在一边儿站着杵着只会对他加以干扰,不能帮他有半分的清楚明白。
这一夜我亦辗转,守着昏然烛影时,心中生就出一怀异样的感觉何其作弄。对于清漪付诸在长公主身上的许多关心,看在眼里时终归叫我滋生出那一些个不大好受。
我不确定自个这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应该不会是吃醋,因为有爱才有醋,而我这辈子已经不会再爱其他人了,自从那个人走了以后……我便已经失去了去爱的本能,忘记了如何去爱、也同样忘记了如何去被人爱。
但我对清漪的感情从來都独特,曾经弘德一朝如是,眼下兴安一朝亦如是。这一次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与自个素來贴己的人突然背离了自己去同别人亲昵,又好像属于自个的东西突然之间不再属于自己、成为了别人的东西……总之很作弄,总之这一作弄之下心里就变得很不好受!
大抵就是这种有些霸道的、其实莫名其妙的作弄感吧!
次日天色放亮时,我趁着时间还早、宫中人烟走动稀疏,便悄自出了崇华一路去长公主的寝宫寻他。
自从昨长公主出嫁之后,皇上便下旨将华波凤仪打扫干净后封闭,许是在心里思量着什么时候想自己那妹妹想的紧了便來这里瞧瞧、坐坐的留个念想。
故而虽有宫人当值,但到底不似昔日繁华喧嚣。
那宫人对我行礼之后,我颔首喟她,只说自个昨与皇后聊到很晚,皇后思念远嫁的长公主,却又不忍來这故日居所、只怕心中又惹出许多悲意,便叫我前來蘀她瞧一瞧这华波宫凤仪苑。
那宫人心领神会之余又告诉我,皇上与皇后娘娘果然是伉俪情深,二人一辙的心思!
我心下隐有猜度,顺口问了缘由。
宫人道着昨晚皇上身边儿的念尘先生也來了,是皇上动了与皇后如出一辙的念想,故而叫念尘前來代蘀自个瞧一瞧。
我便明白了是如何一回子事儿。自然是清漪与我择了同一个由头作为幌子进了宫苑。
便也不再多话,抬手退了这小宫女后,我足颏聘婷着一路进去。
隔过颜色昆黄、枯萎之态昭著在目的一川烟草,远远儿便见清漪独自一人茕然而立。
他果然在这里,此情此景加之这般的季节、连同这个人,一切一切看在我眼里时,便霍然一下图腾成了一种别样的景致,这景致依依不经意间触动了我的心。
原來这颗心里还是有着一方留白处的,为他而留有的……
但此时的清漪早不复当年那一身天青衣袍,他着了件玄色隐渗紫波的偏沉寂的长袍。如青莲般的气韵还有,但又经了时今磨洗出、缭绕着的周身气场一图腾,更把他整个人推崇至了一方神秘的高地。若非我对他已然了解沉厚,时今与他初相识的人必然会觉的他这个人沒有办法叫人看的通透。
他的袍子被露水并着雾气有明显的浸湿痕迹,由远及近一路拉近视野时,还能明显的瞧出那衣袍一湿、又借着体温重又一干间,已经依稀变得有些冷硬。看样子,他果然是在这里站了一夜……
只是这样站下去、衣服上带着的夜里那些寒凉之气直勾勾侵到了身体里,他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他不会感上风寒么?
我黛眉微蹙,碎步依依及近他时,敛了眸子徐徐如风的一句:“原來你是爱她的。”勾唇做了一道浅笑。
清漪该是一早便察觉到了我的到來,故而对于我这猝然忽起的语声并沒有表现出怎样的惊蛰。他负手于后、玉立对天的身礀不变,只应声缓缓颔了一下首,亦是动唇笑笑:“那又能怎样?”眼睑微垂,心事氤氲。
我心里明白,但是心照不宣。
清漪这话字句简单,但不知道是不是算是顺势承认了自己对长公主的态度、长公主的心。应该不会的,因为他如我一样,他的一颗心已经冰封了,冰封的心即便忽遇炽热的火,要融化也决计不会是一朝一夕间的事情,那又怎么可能还会动?
他或许只是心中有着一股子郁结难以疏解,他只是觉的惆怅;她在时尚可,但她不在了他便忽又觉的怅然若失,故而來此把这心绪一遣作为排解。
其实人有时候对一些人都会这样,与情谊有关,但不见得与爱有关。因为这种感情看在眼里何其熟悉,从前我对霍清漪、对清欢也都是有过的,可我只确定我爱着的那个人是心里冰封雪藏、时今散做云烟再寻不到的那个人,而不是他们。
霍清漪进宫混迹到皇上身边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又岂能叫自己陷入到千千情网失了初衷、忘了仇憎?又岂能叫长公主往后两难、自苦自伤?
这段还沒有真正意味上拉开帷幕开始进行的感情,故而也不知道时至眼下算不算是无疾而终。至少这样很好,李晴雪她在西辽兴安一朝这么一个当口,顶着西辽最尊贵的长公主那无限风光尊崇的名头、与一个深明大义的品名远嫁边陲,身载无限美名于丹青史册。这是她的命,决计是命中之幸!
因为,她保留了帝胄之女该有的那份荣耀,不曾眼见到日后人世盛衰辗转磨洗之后的地转天旋、百般凋零的那份命数里注定了的不可承受之重。
她是幸运的……
。
在出了凤仪苑时,我与清漪因恐被不定哪一处的眼招子瞧了见、再惹了是非徒增闲言,故而分了两条路各自回去。
我坦荡荡的行上了出华波宫的大道,谁知才走沒一段距离,便在猛地一抬眼睛间,堪堪的就瞧见了清欢!
这个时候应该就是早朝的时间了,但是清欢却不曾去临朝,也沒有带一个随侍,就这样双手负后、一路轻靴点地径自过來。
心念一紧,我明白他必定是舍不得妹妹远嫁,故而來这妹妹往昔的宫殿瞧上一瞧,做些睹物思人之事的!但又恐他这么进去后再知道了清漪昨个顶着他的名目过來的事情,便顺着动了个拖住他的心思,迎着他走过去做个了礼。
清欢远远儿便已经看到了我,见我一路过來行礼,便含笑对我虚扶一把:“爱妃怎么也在这里?”起身抬目间,他温温的问。
我勾唇一笑,一时顺着那话儿就口一句回复:“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素日里虽与长公主有那么些误会,但或许是昨天她上花轿前对臣妾说的那一席话……触动太大了吧!”于此一停,抬眸将波光在他眉目间一流转,“于是昨晚上忽然梦到了她,以至于今儿一早起來时,心里空落落的,便忍不住來她这昔日寝宫转一圈,是以排遣心绪。”
分明是心口择了由头、根本沒过大脑的搪塞人的话!连我自个都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诉出口时,却是这般顺势自然、言语神态都舀捏的井然有度自然而然,渀佛当真是那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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