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海不曾将我拦住,但他面上还是有了那么几分迟疑。
我心知是因清欢在殿内的缘故,还未启口开言,身旁伴着我过來的小桂子先一步笑吟吟上前去,将几片金叶子塞进刘福海手里,且听他侧首一笑:“好公公,咱家昭仪可是皇上的心头一宝,这会子进去了皇上可是会欢喜呢!您若是拦着,那……是不是就有那么些个不近人情?”
这位刘福海素來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且论道起來他跟我走的自然比跟清欢走的近了很多。加之小桂子递了这个台阶,他也就顺着下來:“啧,哪里话哪里话,皇上又沒下旨不叫昭仪进去!”蹙眉瞧瞧小桂子,旋即对我一展颜施礼,“昭仪娘娘,请。”颔首把身子微曲。
我抿唇一笑,由小桂子搭着手一步步进去,在路至刘福海身边时又侧首瞧一瞧他:“刘公公,您对本昭仪的好,本昭仪可是会记在心里面儿呢!”面靥徐徐舒展。
那刘福海自是做了副感恩戴德、受宠若惊的模样出來。这后宫里的脉络说复杂委实复杂,但说简单倒也简单,横竖就是一条,舀捏好了则万事皆顺,,相互扶持、相依相靠。就譬如眼下这刘福海公公,他亦是想有个在皇上之外的靠的,而当下局势能做他这个靠的,我必然是最佳人选。
这些个道理谁也明白,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我把小桂子留在了偏处厢房里歇脚候着,而自个则一步三聘的进了御书房。在门边儿又听宫人说皇上和乐师在暖阁里研习古曲,便顺手接过这宫人手中捧着的茶点盘子,退了她去,自个自顾自一路又转至暖阁,且并不曾通报,就这样单手挑帘堪堪的行步进去。
鸾裙纱摆随着步韵的摇曳晃动,而在空中掀起了一个涟漪碎波,冷不丁这一声足音泠淙,惹得皇上与正在单手负后、踱步讲解那古籍乐谱的清欢起了个愣怔。
当隔着水汽烛光,皇上向我瞧过來的那一刻,顿见他一张俊颜之上起了简约却真挚的笑意:“引娣。”几步过來,执起我纤瘦且染了夜露冰凉的柔荑放于唇间一吻点水,“你这身打扮、这明丽的妆容,真是比往昔任何一次都还要美丽呢!”温存爱怜不减。
我就势将身子往他怀心里一靠,颔首侧颊在他臂弯深处蹭了一蹭:“那妾身这个样子,可入得了皇上的心?”敛眸勾笑、温声回复。
他亦引唇一笑,颔首将下颚抵在我的发丝间,徐徐然深嗅一口:“无论你什么样子,朕都喜欢!因为你早已经深深的入了朕的心、还有朕的魂儿。”这话落的虽轻,但字里行间沉淀着的挚意却是浓烈。
心房起伏间,他又侧目道:“夜色眼见便深下來,这么一路走过來,天光俱敛、举目昏暗,你不害怕?”
我将手中托着的茶点小盘顺势往侧旁几上放好,旋即出了皇上的怀抱,潋滟眸波徐徐顾他:“怕。”檀唇开合,一字落定。后侧目接口,“但有时候,就不怕了。”杏眸深处沉了深意。
就着琉璃夜色,微微暖溶间瞧见皇上眉目间的颜色变得逐渐深浓起來:“有时候,那是什么时候?”蹙眉依稀不解。
我淘巧一笑,吐口轻徐:“有陛下在的时候。”
我平素大抵是不太擅长说些柔情蜜意的话,所以此时此刻这一句平淡中见真挚的流露让皇上生了惊喜。他张张口,却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來接我这话,但这双潭星般的双目荡漾起分明的动容。这便足够了。
“唉!”我且含笑且蹙眉,颔首敛眸,微微的做了一叹出口,“可惜妾身这副容貌实在不是绝色,怕是难以匹配陛下这般举世难觅的俊秀之人!”
“啧。”
不待皇上启口,甚至不待我这后续的话语尽数言完,忽听一旁沉默已久、我刻意选择忽视的清欢起了一嗔。
我与皇上皆起了个后觉的回神去瞧他,见他颔首一笑,向皇上身边近了几步走过去:“昭仪不是绝色就已然这般占了后宫头筹,若是绝色岂不就该倾了一国城池去!”语尽哈哈笑开來。
这话分明是轻快的调子,幽默的语气。一语才出口,便惹得皇上也起了个好笑,他有些无奈的抬手指指清欢:“你呀,外表看起來永远那么温润无辜,可这心里头却揣了那样多的叫人忍俊不禁!”
这话听者有意,我心一恍。
皇上说的沒错,清欢内里之渊博深厚,岂是能叫人一眼过去便看穿的……
清欢闻言含笑摇首:“瞧皇上说的,臣下所言还不全都是实话?”言语闲然且随心。
虽只是一來二去几句简单的交集、几个简单的神色流露,但足以看出皇上与清欢之间的关系,已经俨然是友人而非君臣了!这个卓尔不凡的神秘乐师,委实有些手段!
但我不管他有什么手段,我也不管他接近皇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用心,横竖若他胆敢将皇上从我身边抢走,我便决计不会放过他!且,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烛影合着穿堂风攒动起來,乌沉的影子碎碎洒落一地,有淡然的桃花熏香顺着香龛浅浅漫溯,我转眸顾向清欢,在入目了他这满面含春的神色之时,亦勾动唇角盈盈浅笑。这笑靥客气而疏离,其中又沉淀了许多欲言又止、更兼些微不屑。
你既想大智若愚,那我又何妨跟着你难得糊涂!
皇上不是沉湎于古曲乐谱、醉心于笛音焦尾么,那很好,他离不开你这要人命的清欢乐师,而我决计离不开他,所以我决定了,自此后皇上在哪里,我妙姝便在哪里,我要跟着皇上一起同清欢学习曲乐,与他有相同的爱好、相同的喜悦,在这同时也把他看得死死、抓得紧紧的,再也不会让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心惶心忧,也不会让清欢他能够在我与皇上之间钻进來半点的空子!
我只是一个见识浅薄的女人,我的眼睛里沒有那么多的朝纲大计,我只知道我得守好我的丈夫,守好这份太过來之不易、又太美好太惝恍的爱情。
再者,有道是宁赠友邦,不予家仇!你清欢如此不管顾我的感受,我也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心,更管不着你这一颗心是出自哪里,我只跟你比试比试我们两个人到底谁的手段更狠更凛冽!
天风过树而无痕迹,这一时,这分明表里不如一的一切一切,在我原本明朗的水眸里晕染成了混沌的画卷,那条曲曲折折的前路再也看不通透了。只能全凭执念、全凭心思,摸着石头一步步猫腰淌水过河,渴望孤星点点的河面之上会有渡船破水月云端缓缓而來,将这悲苦又无奈的人儿尽快引渡到河的另一边去,尽快的,将彼此都得大救赎……
。
自从我打定主意跟在皇上与清欢身边之后,陛下自我这里得到了类似支持的感觉,即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的对音律深深沉迷。
我不知道清欢为什么有这样的好手段,即便我也认同他无论是琴技还是横笛都吹演的十分动人,每每一曲终了、皆有徐徐余韵绕梁不绝,甚至可以很快便堆叠至一种让人为之感动、为之沉沦的地步中去。
但或许是我在这方面的反应太过于迟钝,亦或者我与皇上的侧重面其实委实不相同。他在乎的是对曲乐琴谱本身的研习与精准的剖析,他对清欢这一身技韵的欣赏是真正行家对于行家的高水准。
而我,只为了能够把皇上看死、看牢,要他再也不会将我弃之一隅、甚至会慢慢遗忘……
自这之后又过了沒多少时日,大抵是至了五月将暮的这前前后后,一向勤勉政务的皇上彻底转性。
他浮生里最大的一桩乐事,成了在御龙苑里假山堆叠而起的高台之上、亦或是御花园里成簇牡丹与莲瓣兰围绕簇拥着的小亭之里、再亦或随便某个临着水榭沐着清风的明灿景致间,一架古琴,清欢奏乐、他以雄浑不失温润之处的歌喉相合、我顺着音律曲乐而起舞翩翩。
在这样幻似梦魇又其实荒唐的氛围浸泡之下,皇上变得一日胜一日的沉沦,他整日整日沉湎声色,在这一份暧昧香软的缱绻境界里怡然忘忧、抛却尘俗、顺势也忘记了他西辽一国皇者的身份,彻底推开朝中政务不管不顾,把那一切都交给了国舅爷打理。
他开始深深的发觉、并且体味并且尽情的享受着、陶醉着滚滚红尘之中那些俗世之美、浮生之欢,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纵观人生暑往寒來、昏沉交错,短短不过几个春秋,该行乐时需行乐,得意春风尽欢愉,莫要直等失去之时才徒使金樽空对月!
☆、第一百零八话昏君妖妃并佞臣
这样轻歌曼舞坦缓绵绵的日子委实醉心,被浸泡在这样的日子里日复一日更是容易让人丧失掉那难得的一点清明。
皇上开始罢朝,整日腾出大把、甚至是全部的时间赏轻歌曼舞、醉妩然浮生。
六月时,他如是以莫须有的缘由将我直接晋升为从三品元嫔,与离不开乐师清欢一样,也再离不开元嫔。
一时朝野上下、甚至平民坊间对我与清欢这两个人所报之以的态度、所付诸加注在我们身上的唾沫星子足可将我们湮沒!也早已不止停留在指摘与议论的地步了,甚至是开始公然贬损我们真个是妖孽惑乱、鬼魅成精!更还有甚者,有臣子聚众要求皇上赐死元嫔与清欢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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