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应下我,旋即将我松开,又摆正了我的身子要我与他直视,“怎么了,眉目间都染就了这许多的哀愁?”颔首瞧定我,声息问的关切。
我自知自个的心绪逃不过他一双慧目,但还是勉强牵动唇兮一笑:“沒什么。兴许是镇日里跳舞听乐的,身子有些倦了吧!”即便我刻意不愿提及,但出口这话还是隐隐有了所指,依稀劝诫皇上结束这种轻歌曼舞、不理诸事的浑噩生活,让这一切重新回归到旧时的面貌、从前的样子。
我知道这一席有意无意的话,皇上他是听懂了。
周遭有须臾的沉默,光影流转、粼粼攒动生波间,皇上落在我眉目间的目光渐渐变的更为沉淀,那菱唇又缓缓抿起來,神色起了深邃,又伴着点点的肃穆。
这般模样叫我有一种皇上正在辗转思量的错觉……
“爱妃。”口吻着重,陛下一双龙眸黑白分明、却又似乎欲言又止,“朕或许,是在下一盘大棋……”临尾有了一个沉淀,只此而已,再也沒了旁的言语。
“陛下。”我这颗心被他撩拨的下意识“怦怦”直跳,跟着骤起一痕慌乱与彻骨的亏空,这隐然不祥的欲知感叫我心慌又心悸,恼不得抬手比了兰花挡在他唇畔,“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叫嫔妾害怕。”声音如素低低的。
他唇畔有温热的气息徐徐呼出來,与指尖皮肤一接触便起了涟漪。氛围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步入了一重奇诡的境地,唆使着我纤瘦的背脊沒禁住起了一阵微嗦,使我不由自己的把身子重靠进皇上的怀抱里,似乎这样滋生出的丝丝稀薄的温暖可以驱散蛰伏、隐匿在周遭看不见的虚空之内这许多的不祥。
皇上方才那一句简单的话,其实隐含着的深意委实太多太多。因为这话似乎多多少少贴合了我对清欢的猜测、对皇上逢场作戏的猜测,所以我更加忐忑且心魂不安。
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怕些什么!或许是女人天成会有一份比男人独到的欲知力,又或许是在我心里皇上与清欢两个人都是在意的、我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其中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我不知道,我沒有办法梳理清楚,但这一刻伏于陛下怀心深处,这股不寒而栗的嗜骨惧怕却是那样真实的……
感知到了我贴合着心跳的心绪脉搏,皇上抬手反拥住我,以温热怀抱将我完全纳入、将我迎合:“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朕呢!朕在这里呢!”即便我并沒有再多说一二,但他此刻的安慰可谓好处恰当,正是我所需要的。又见他牵唇一笑,并着沉目将神光落在我身上來,“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微顿,以额头触触我的眉目,在近乎于唇兮抵着唇兮之时,复徐徐接口继续,“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消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这个距离十分迫近,我与皇上口唇对着口唇,他每一个字眼氤氲而出的同时,便有细微的温热撩扑在我的口唇、面靥肌肤间。
这份夜光下浸染裹挟着的暧昧根本不用呼之欲出,便已经在这里了!
领取而今现在……
这不就是,怜取眼前人么?
正起一思量,皇上已将我重新挂怀,却拥着我一路往内里小间步去:“引娣。”含温声波缓灌入耳,踏着生出一地灿白碎花的琉璃地面,聆着这深情脉脉的君王柔情,一切都被堆叠至缱绻的巅峰、与恍然如梦的惝恍错觉,“朕的身边始终都会有你陪着,无论昏庸贤明、落魄光耀,始终如斯,对不对?”且一路徐行,且问的时笃定时带怯。
这话说的有些使我好笑,我缓将唇角勾动,软眸瞧他一流转:“对。”一个字眼吐的干脆。
他亦是笑起來,观其面色像是做了个弥深释然。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的这一切,我与皇帝邂逅与相爱,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多得归功于缘份的玄妙、而不是我自身有多优异。很多时候都只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些时运、而缔造出多一份的契机与眷顾,便能以为自个有着异于常人的天生优越?
不过又忽地飘转了思绪,遥遥回忆起当初先帝在时,有一次招幸宸贵妃时我刚好在一旁伺候,不知怎么的、也忘记了我是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讨喜话,先帝便笑对我道:“好丫头,似你这般灵巧的人儿,朕若共你主子赴鸾帐,又怎好意思叫你外边儿执灯守夜枉寂寥?”
那时我登地就羞红了一张脸,即便我的素性再灵巧、胆气再充足,那个时候也还毕竟是太过于青涩的,自然不知该如何接口万岁爷这凑趣的话句。
如此看來,先帝并着宸贵妃甚至我自己,如何又能想到我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后宫嫔御、且不知正踏在一条怎样的道路上?
这一晚夜风太温软,月色也太寂寥,默默的氛围使我不经意就想起了很多以前、现在的事情。桩桩件件的,人也就跟着陷入到近乎于哀苦中去……
这一朝,弘德帝曾数次回忆起自己的“母亲”宸贵妃,道她端庄贤淑、不喜言笑,有母仪之美。
但试问谁天生便有母仪之美?一个女人不笑,兴许是真的不喜言笑;但即便是再不喜言笑的人,也会有流露出笑颜的时候,因为这是一种与生俱來的人之本能。可是宸贵妃除了场合的应付、那僵持且故作的笑颜之外,便再沒有见她真心的笑过,特别是在身居高位之后。
我知道,那是因为她不再真正的开心过。直到死去。
思绪漫溯,不觉双眸起了湿润的势头,记忆退尽了悲苦的颜色,我不由转念又念起,先帝让宸贵妃去死,是对她不放心,怕留一个如此年轻的太后任人操控、怕她的存在威胁到新君的地位,是对这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太爱太爱;而宸贵妃在安卿的打点之下分明能活,却还是选择殉葬,是对安总管太爱太爱……而那份爱一直隐在血脉却始终逃避、不愿承认,兴许直到她拥着他已经冷却的身子躺在初见、定情的玉华池临将断气时,才猛然一下后知后觉;安总管明明与皇上那殉葬的密旨毫不相干,明明可以在新君登基之后、甚至先皇驾崩之前便携千斛珍珠万数金银珠玉择一好去处悠哉游哉、舒舒服服安然终老,但是他选择在安顿好宸贵妃之后殉葬,其实无论有沒有宸贵妃,在先皇死后他都不会活着,因为他兴许是一个权臣、却不是一个奸臣,这样的选择,是因他对与先皇之间这份义气与知遇之恩太感念太爱、当然也是因对宸贵妃太爱……
横竖都是以爱之名,冷眼纵观,忽便觉的何其悲凉、何其纠葛!似乎世上对人对物用情至深之人,大抵都是不得好死的。
念头一闪,我不自觉转眸顾向身畔相依相伴的皇上,此生此世我陈引娣、妙姝的挚爱良人,却顿然又有暖流充斥了心体魂魄,顿又觉的即便一身伤痕、结局潦倒,只要此生曾经拥有过,便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大幸福!
那么,夫复又何求?
“怎么了?”皇上皱眉唤我,边抬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我回神收住诸多思绪,对他俏皮一笑:“沒什么。哎,对了……”转眸之余起了玩味有心逗他,“哝,这么久了。”
这话叫皇上一时不能解意:“什么?”敛目诧异。
我莞尔嫣然:“陛下你都好久沒有赏赐嫔妾些好东西了!”吐口轻快。
这话一出口,便把皇上冷不丁的逗笑。他抬手爱怜的在我额心弹了一下:“你要什么有什么,还用朕特意來给?”
“啧。”我颦眉凝眸撒了个娇,“我自己的和你给的不一样嘛!”小女儿情态怜人流露。
氛围经了我这一有心的调和,顿然重又变得软款和煦下來。这小模样瞧在皇上眼里、顺着落在心里,直搅扰的他无可奈何、偏生却又喜欢的紧!
光影交叠间,我抿唇一笑,抬手搭上他的肩头仰目瞧他。两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注视一处,一时纤心温软之态流转不迭,皓月朗夜,心魂叠酥,共醉同栖于彼于此……
☆、第一百一十话蓉僖妃茗香决裂
皇上委实是个对诸事上心、且绝对用心的好男人。昨晚上我原本只为调解氛围的玩笑一句,他却堪堪的记在了心里去,次日一早便下旨赐给我好些个东西。
譬如六扇如意祥云云母小屏风摆件、金丝景泰蓝嵌蝉香球、藏银镶鸀松石太阳神佛龛、玫瑰晶并蒂宝相花垂珊瑚珠步摇簪等,还有五福捧笀佩、云脚蹿珠履,配着香饼香片、华服美丝绦数件。
我欢欢喜喜的接旨谢恩,倒被一旁陛下颇为无奈的扶起來笑说:“好了,这可是满意了,就非得跪一下才舒服!”
我便弯了盈盈眸波回他一笑,温馨幸福不达眼底儿。
记得最初最初,那是多少年前了,我还大抵十七、八岁,还不是主子而身系宫婢之职的时候,曾与小福子、小桂子他们调侃闲聊起來,那时小桂子半开玩笑的凑趣着,说:“我小桂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就希望有一天有人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有钱有权了不起啊!”
当时我根本就沒把他那话走心,只觉很是不屑,持着自以为比天高的心气儿在一旁冷眼干笑了两声,心道着还真是,再有钱有权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横竖不也还是个人么!能反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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