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融着喜悦,在耳边盘旋。
……
孩童的声音渐渐远了,淡了。
回过头,那种莫名的惆怅差不多已经飘走,随着那些快乐的孩童一并被带走了,只剩下几丝彷徨仍然栖于心间。
四周变得静得有些可怕。只有杜玖和杜林偶尔的说话声响起。
整个船都烧毁了,还累及了周边的几艘船,只幸好未有人员伤亡。
“老爷,怎样?”
我抬头问推门而入的杜玖。
杜玖在床沿坐了下来,眉头紧锁,没说话。
这时杜林走了进来,端到了一盆热水,放于踏前,浅鞠一躬,转身出去了。
我站起身,示意他把靴子脱了。
他挥挥手,冷声道:“今晚我自己来。你注意保暖,待会儿杜林会送碗药过来。”
话音未落,外间聒噪声起。好像一个人在高声叫骂,一个女子在哭哭啼啼地答应着,还有好多房客的议论声。
这里虽是单独院落,隔壁小院却甚是喧闹,内里似有宴会。
“你看你,笨手笨脚的,要连累我到什么时候?!”一个尖锐的女高音骂道。
又是这样的情况么。
“妈妈……妈妈……”除了“妈妈”二字,那个受训的女子其他的话都被议论声遮住了。
“你个死骚货!侍奉个人都会出错!”
尖利的女高音越骂越起劲。
“妈妈……”那个女子哭得很是可怜。
心下一动——虽然此情此景似乎……
转身,身边的杜玖正悠然地洗着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拽过外衣就想下床出去看看,杜玖拦住道:“不关你的事。别管。”
我才不管你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可以吧。
“等等。”打开门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杜玖抬起头冷冷地说道,“我陪你。”
我才不管你!
走到隔壁院门外,不想院门正大开,向内一看,好多人围着两个女人。正在骂的那个女人画着很浓的妆,但起码有四十多岁了。而跪着的女人一身鲜艳的玫红色,怀中抱着一把琵琶,脸上原本该是很好看的妆已被泪冲得纵横阑干,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精致的面容。乌黑水灵的圆眼,高挑的鼻梁,很是好看。围观人群中的几个男房客已面露猥琐之色。
++++++++++++++++++++++++++++++++本章未完待续+++++++++++++++++++++++++++[1]古代牙刷:中国最早的牙齿洁具是杨柳枝:在晚唐时期,那时都把杨柳枝泡在水里,要用的时候,用牙齿咬开杨柳枝,里面的杨柳纤维就会支出来,像细小的木梳齿,是很方便的牙刷。古语“晨嚼齿木”就是这个来源。至宋代,已有了类似牙膏的替代物,古人以茯苓等药材煮成“古牙膏”,早起用来漱口。从古书记载来看,到了南宋,城里已经有专门制作、销售牙刷的店铺。那时的牙刷是用骨、角、竹、木等材料,在头部钻毛孔两行,上植马尾,和现代的牙刷已经很接近了。
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9章南下(3)
杜玖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身边。 “你想帮她?”
“我只是……”
话说一半,那女子居然看向这边,求助的眼神,竟那样真切……
“老爷……”我看向杜玖,虽然心里并不指望他真会帮上什么忙。
“好。”他微微一笑,附在耳边轻声道,“我帮你。”
我瞪向他,几乎不可思议。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法子。”杜玖半眯了眼,继续道,“你过去,拿你自己换她。你长得比她漂亮,我想那个妈妈不会不同意的。”
“……”
怒了。无语。
“不愿意?”杜玖轻笑一声,那笑,刹那间,闪过一丝邪意,丹凤美目,漆色的眼瞳深处泛着冷冽寒光。
“我……”
“回去歇息。刚才郭锦已联系好船了,明早就走。”杜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明早就走?离开新水?不再在这里停留了么?
就在这时,喧闹声瞬间竟全都消失不见。
“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这可怜人吧。”
英气十足的女声。
抬眸望去,一个身着锈红色皮甲、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正挡在哭花了脸的乐妓身前。
画着浓妆的中年大妈张大了嘴吃惊地瞪向她。
“这个人我买下了。”
年轻女子冷冷地回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平静地说道。
面容白皙,大眼睛乌黑有神。眉眼,似曾相识。浅淡的微笑,却如此的陌然。眉宇间的凛然正气——而姐姐,记忆中的那张脸,仍旧带着稚气……
银票被从袖中掏出,冷冷地扔到了中年大妈的脚下。
中年大妈扬了描画夸张的眉,一脸愠怒的模样,却在低头瞥到银票面额的瞬间变了一脸谄媚到极点的笑。
“您……您随……随……随意……您……随意……您随意……”
年轻女子没有理会中年大妈结结巴巴的话语,回转身扶起了抱着琵琶跌坐在地的美女乐妓。
“你现在已是自由身了。拿着这些银两,再找个其他活计吧。”
另一张银票,被递到了美女乐妓的面前。
乐妓却一下子跪了下去。
“请让妍奴跟随大人,妍奴至死不悔。”
围观的人群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始骚动。
“回去了。”
杜玖说完,转身离去。
异常冰冷的语调。
莫名其妙的,又生气了?
没奈何,也只好跟在他身后,回了房间。
回了房间,又陷进了空气整个凝滞了一般的沉默,正好店家送了夜宵过来,才刚吃了没几口,却已被闷得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半是发呆地拿汤匙尖舀了点汤,放进嘴里轻抿着。
正这时,外间划过一道轻短而尖锐异常的哨音。
“夜间,就在屋里好好待着。不许出去。”
杜玖冷声吩咐道,抬头望向窗外,薄唇紧抿,神情冷冽。
青空苍冷,只蒙了层淡淡银辉。窗向正南,被院子角落一棵高大槐树挡了,此时还望不见月。
“大人……刚才那哨音是?”
忍不住轻声问道。
话音未落,虽只一瞬,杜玖的目光,变得极是凶厉。
“你,听到了什么?”
被杜玖盯得浑身难受,想转开视线,却根本无法动了哪怕分毫。
我心下亦是奇怪,为何他突然会有这般反应,也只得开口道,“妾身刚才听到的是……很轻,很短,但很急、很尖的一声哨音。”
杜玖听了,沉吟良久,才转开了视线,一面取了桌边青盐水漱口,旋即起身,道,“晚上,千万不可出了这屋子。”
说完,也不看我,疾步走了出去。
被他这一番莫名其妙弄得心底仍有些发毛,一时呆愣,直至杜林敲门进来收拾碗筷,才回过神来。
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何,他会对我听见那一声哨音如此在意?那一声哨音,是我不该听见的么?
洗漱过了,随手从屋内书架上挑了本书,呆坐床沿,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拿了本志怪小说在手。随便翻了一页,闯入烛光轻晃的视界的,竟是一句“女尸起,举刀自剜肠腹”……“啪”地一声猛地将书合上,扔到一侧。
恣肆翻滚摇晃着的火焰、浓烟。刹那间侵袭,裂开了的视界,只剩了一片黑暗。
“如夫人?”杜林在门外轻声唤道。
“怎么了?”
“请如夫人将窗关好,夜间,万不可出了这屋。”杜林又轻声交代了句,脚步声渐远,听得院门“吱呀”一声轻响,也出了院去。
杜玖的那些手下,已在晚膳时陆续出去了。这会儿连杜林也走了,整个院落,竟只剩了我一人。
视线,刻意避开了那本被丢在一侧的志怪小说,抱了衾枕,瑟缩在床。
还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竟会被吓成这样。可越是如此想,心底颤抖得越是厉害,一时几乎难以忍受。
神经这般脆弱得不像自己,许是因适才遭了那烧船横祸。这几日间,杜玖对他此行的具体目的绝口不提。若是半夜醒来,也绝不见他在身边。心下猜度,此次货船被烧,所针对的应是他无疑。我虽好奇他此行究竟是为何,但他既闭口不提,我是绝不可能知道的。只希望今日无端遭的这一番罪,不再发生就好了。
可事却偏不遂人愿。
屋顶方向,传来了有人轻蹭过屋瓦的声响。
凝神屏息,脑海中反复翻滚过杜玖交代过的话。千万,不可出了这屋子。
可屋顶方向的声响,竟越来越密集……已不止一人……几乎能听见,已有人轻掀起了一块屋瓦,向下窥探。
再暗示自己要静下来,已是无用。心脏狂跳加速。胃内一阵恶心。
“啪嗒——啪嗒——”
黏稠腥黑的液体,断断续续自屋顶坠下,碎开在地。
窗外,几声“咻——”划过,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还不止一声……再抬眼时,糊着层厚蜡纸的网格窗上,已黑了一大片,空白之处全无,大小黑点填满,似有液体突然喷溅于其上。
我不敢再想那液体究竟是什么,正待将自己完全裹进锦被,手忙脚乱间,又是“咚——”的一声巨响,有东西,正好掉在了床榻与墙壁的夹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