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说完此话,摔门而出,恰将无尘捧着的一摞书册撞翻在地。
58苦肉计
无尘抬头看见王爷怔在那里,知道事情不妙,夺门便追。岳麒麟一路跑没了烟,无尘急了,看那影子不曾出府,是往行邸后山去的,他直追到后山,发现燕太子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跑路,居然盘坐在橘子树下吃橘子。无尘忍了忍气,跑去岳麒麟面前唤了声:“太子……”
岳麒麟从地上递过个橘子给无尘:“要不要来一个?真酸,孤是一个爱吃酸橘子的人,都觉得太酸了。”
无尘忍无可忍劝:“太子您要不回去认个错罢。”里头才酸呢。
岳麒麟抛一瓤橘子到嘴里:“孤还是安安心心坐在这儿吃酸橘子的好。这橘子酸是酸了点儿,总算不硌牙,正好给孤这无齿之徒吃。”
无尘一听话中有话,王爷这次训人训得不轻,又道:“太子,您就念在王爷待您的心意……”那点心意,傻子才不明白呢。
可惜岳麒麟就是那傻子,她一听又是心意二字,根本不肯深想,怒而挥手:“别同孤提这两个字!”孤没有什么心意,孤宁愿对牛弹琴,也不会再去占他便宜。
礼义廉耻,孤要是还不自知,丢的何止自己的面子。他说都说出口了,为君者不识礼耻,国人如何识之……一国的燕人都教他瞧扁了!
无尘是近来才是王爷中毒之事,心中很为主子难过,此番坚持道:“太子,终归是病人最大……”
岳麒麟哼道:“他有什么病!孤看他这两日精神好得能打死老虎。”就差将经史子集全都搬出来把自己说教个遍。
无尘无言以答,只好道:“云阳又没有老虎的……”
岳麒麟本来欲笑,一想自己明明应该气得要死的,实在不合适笑,又敛容道:“哼,你休要再劝孤了,孤吃会儿橘子,你真的不吃么?酸得很够劲呢。”
无尘摇头又问:“您不会走的罢?”
岳麒麟哼道:“孤敢走么?孤上回跑走一回,他一气病到今天,万一……哼,并不是孤想咒他!”
无尘知道这犟嘴的家伙跑不了,正如无念所怨,她自己也是偷腥犯了错的,便留她一人吃酸橘子好了:“我回屋去看王爷。”
岳麒麟抬头望望青灰色的天空,已然失了玉般光泽,她哼声嘱咐道:“风大你记得关上窗,阴沉沉似要下雨了。”
无尘应声去了。
麒麟又唤:“诶……那个,药仿佛快好了罢,你去看看。”
无尘嘴角轻撇,又应一声。
麒麟气呼呼又往嘴里抛了瓤橘子,差点酸倒了牙。
那场雨在天边酝酿半晌,最后竟是没能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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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心细,也不待问,时不时跑去报给王爷太子起居,太子吃了几口菜,吃了几个橘子,穿得可暖,又让厨子李出花样做了什么新的好吃好喝,客房里的暖被可干燥充足。以及褚良春街上收的那个小叫花徒儿,岳麒麟又是怎么不放心地三审五审……
七七八八,卓颂渊颇有耐性地听,听完竟是不置可否,只抬眉问:“薛大人可曾到了?”
无念只好答:“薛大人当是三日后才来。”
卓颂渊波澜不惊继续吃药歇养批阅折子,从天亮到入夜,又天亮,仍见不上麒麟一面。行邸的榻一定是太大了,夜里的被子到了早晨,依旧凉得似水。
听无念说麒麟一会儿又抱了一摞书独自窝进客房,说是从此要闭门读书。第三夜上他籍口去院子散步,客房的灯却是黯着的,也不知她是真用功还是假用功。
晨间他竟恍惚听见她在屋外的声音,手中朱笔一顿,折子上赫然晕了一坨朱红墨迹。
“无大人您拽孤到此作甚?孤在专心学问呢,免得不学无术遭人教训。”
卓颂渊嘴角轻扯,淡淡生笑,又闻无念道:“太子进去看一眼罢,王爷头痛,一夜未眠呢。”
他蹙起眉头,昨夜头痛欲裂是有一阵,但也不过只是一阵罢了。
岳麒麟口无遮拦:“他这样的人也会扛不过去么?”
无念附和道:“怎么抗啊,那天在云阳驿……您不是见过他的样子。所以您瞧,王爷要是对您说了什么重话,必定也是头痛时说的昏话,太子如何可信?”
卓颂渊眉头更紧,无念当真是毁他不倦。
岳麒麟沉吟:“那痛得厉害么?”
前些日子尚得机会偷偷轻薄,这些日子别说占他便宜了,皇叔连话都不曾让无念传上一传,教她如何去见?若非无念自己多事,她连这门大约也是不得一近。
“怎么不厉害,被您这一激,估计更厉害了。”
岳麒麟灰溜溜,低头抹抹眼泪:“那怎么办,他又不曾请孤去看,再说孤可以替他么?孤可以替他尽管来,孤这种不知廉耻的混蛋痛死也是活该。”
卓颂渊心一紧,差点起身推门而出。
无念也是实在不会劝人:“太子同那秦将军究竟什么关系,向王爷说明白不就好了么?”
麒麟本来已经有些自责,无念却说得仿佛秦伯纲才是那罪魁,秦叔叔招谁惹谁了,人家日夜兼程回去给我们找金雪莲去,里头那人半句软话也无,还让无念在这儿盘问!
麒麟此刻十分来气,还是那句话:“什么关系!他以为是什么关系便是什么关系,孤怕什么,孤当惯了小霸王,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秦将军乃是启国第一虎将,早年间便随舅舅出生入死,英勇无畏,浑身胆略,秦将军性子爽朗,豪气干云,可信可托,可依可赖,最要紧是体魄强健!嗯,不说想不起来,一说真是从头到尾的好处,将来回了国,孤便问舅舅将秦将军要来当男宠……哎,孤真恨不能现在就回国。”
反正还不是一样,一床被子从天黑抱到早晨,依旧还是冰冰凉。
无念目瞪口呆:“你们燕国好生开化。”
岳麒麟冷冰冰回:“那是自然,我们蛮荒之地,从来百无禁忌的。”
卓颂渊的手本来已然触着了门边,此时气得手指几乎发颤,强自镇静回了里室重提朱笔,却是半个字都落不了笔。索性掷了笔,坐在椅子里闭目休息,一时当真是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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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鹏一到行邸,下车便急欲冲去探病,风火过前厅却听无念端个托盘愁眉苦脸:“怎么弄呢?”
无尘问:“不肯吃?”
无念道:“吃是吃的,厨子李做的皮蛋瘦肉粥,太子爱吃,王爷怎能不爱吃。可是连它也一并吃光了。”
无尘瞅瞅无念指的托盘里那瓷壶:“这是什么?酱油?”
无念道:“是醋!”
无尘骂:“你小子怎不提醒王爷一声?”
无念无辜道:“王爷边读丞相的信,边用的早餐,我眼看他倒多了正要说话,他看得专心,根本不许我插言。我便忙别的去了,哪知道他倒了一壶啊!”
“王爷一碗粥下肚,不曾吃出来醋倒多了?”
无念趁机说教:“知道什么是食不知味了么?王爷这样就是。”
无尘摇头叹息,眼前骤然出现薛大人嬉笑的脸:“有什么趣闻?”
无尘欲开口,无念却抓着无尘,压低声不让说:“把薛大人扯进来你是惟恐天下不乱么,四角关系,岂不更掰扯不清!”
无尘像看个怪物一般瞪他一眼,到底是对着薛云鹏原原本本地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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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鹏不理身后吵吵嚷嚷的无念,乐呵呵进屋,见着王爷正阖目蹙眉,指按额头,凑近了看,额前豆大汗滴。
他伸手轻拍了拍:“脑袋很痛?”
卓颂渊慢慢缓过来,擦擦汗哑声道:“可以忍。”
薛云鹏嗤他:“忍个鬼啊,醋缸子都翻了。”
卓颂渊沉着脸不语。
薛云鹏暂时没空说笑,道了一桩正事:“天助王爷,您在燕国部署的大计,种子已然埋下去了。”
卓颂渊轻揉颞颥,道:“你说……”
薛云鹏踱至皇叔身后,探指往他额角上揉按:“王爷莫急,还是由臣代劳罢。杨半仙是个人才,他在燕京混了小两月,燕国上下达官权贵的银子,他是赚了个遍,这还不提,他给燕皇算完那一卦,更有意外的收获。”
卓颂渊挥开薛云鹏的指尖:“不用。”
薛云鹏佯作伤心:“王爷果然嫌恶臣了,当来替王爷揉揉的小孩却不来,真真不识好歹。”
卓颂渊面色更黑:“你只管说你的。”
薛大人只得正正神色:“杨半仙给燕皇算了一卦,说是燕皇一年之内必添皇嗣。这小子发了,燕皇重赏,这还不算。一年必添黄嗣,也就是这几个月必得有娘娘怀了龙种在肚里才成啊,燕皇后宫几近沸腾,杨半仙在燕京住的那个门槛都被那些外戚踏破了,打探谁才是那位天命所归的娘娘。杨半仙倒也沉着,一言不发,燃一柱香,来个人竖一根手指头,由得他们猜去。”
卓颂渊冷声道:“有何意外?这些岂不都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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