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质子府的餐食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得很,本王今日正巧些胃口。”
无念又不敢解释,提鱼随皇叔一道去了质子府。
喜望见着无念:“无大人怎么来了,太子这几日下学颇早,一回来就直喊困,一头栽回卧室便蒙头大睡,说是今晚也不吃饭了,谁都不许喊他。”
无念指指身后,喜望一见人,吓一大跳:“摄政王也来串门……”
无念催促:“还不快唤太子起身?看看王爷带来的是什么,鲤鱼上门,这可是吉兆,主人不来亲迎怎么成?”
卓颂渊斥道:“无念,不可!”又问喜望,“太子身体可是不适?这些日子见他白日总是犯困。”
喜望陪笑道:“当无大碍,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呃,奴才是说,太子若是知道是王爷至此,必定无心再睡。奴才这就去唤太子起来。”
喜望欢天喜地跑去唤人,却是哭丧着脸急奔回来,腿都立不直了:“不……不好了,太子……他不见了!”
喜望先去敲了回隔壁宋福气的门,可闽质子根本不在府上,闽皇即将访京,宋福气跑去闽皇行馆打点他父皇入住事宜去了。
隋喻惊惶失色,几乎将府内翻了个,就差将岳麒麟的红皮小花生也扒出来瞧一瞧,自然没能找见岳麒麟的影子。岳麒麟就像是凭空蒸发,此事简直离奇到了极点。
卓颂渊心急似焚,唤无尘去禁卫营又急拨了两支禁军,连同府上这一支,开始全城搜索燕太子的下落。
又唤来无念,悄悄嘱咐:“去恩觉寺看那燕僧可还在寺内,不要惊动旁人,一切以燕太子安危为重。”
他自镇守质子府,揪心守候岳麒麟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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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须得追溯回前天晚上。
一场伤寒来势汹汹,薛云鹏病去如抽丝,抽到第六天,也就是前晚,方能从榻上爬起来饱餐一顿。
这头刚吃饱,不速之客便登了门。刘头跑来告诉他,外头有个小禁军求见。
薛云鹏还道是守恩觉寺的禁军有要事相报,难道老和尚出了什么幺蛾子?他病病歪歪靠着凉榻,要刘头将人带进了后堂。
可那小禁军立在他面前。连礼都不知道行一个。装扮也十分滑稽,身上的禁军服分明已经是最小号,套在这人身上依然显得衣袍太大而他又太小,仿佛随时都要从袍子里掉出去了。
薛云鹏抬眼望见那双促狭灵动的眼睛,即刻了然,却无端心慌:“刘头你什么眼神?此是贵客,还不快请上座!”
薛大人阅美人如阅浮云,此刻小丫头跟前心慌,绝非只是因为忧心自己这副病容不甚好看。
一会儿还不知如何打消燕太子见和尚的念头,薛云鹏暗自有些英雄气短:
颂渊惹来的桃花债,他倒好,一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笃定相,安安生生当他的什么劳什子叔叔。薛大人在病榻上也没闲着,隐约听闻皇叔那头如今是送吃送喝,有礼有度,谁说那家伙不识风月?
我玉树临风花见花开的薛大人,自问从来不辜负一位女子,为了你卓颂渊,今夜却偏得在这里唱白脸,怎不教人肝肠寸断!
25钱秃驴
刘头给岳麒麟搬了座,她直截了当:“薛大人多礼了,孤就是来探望您何时病愈的,孤等着跟你去恩觉寺。那燕国高僧有很大的问题,孤那日不过试探试探,同他说句燕东方言,他竟是不曾听懂!”
薛云鹏没想到岳麒麟竟有这等发现,本正盘算怎样逐客既不伤人,还能保全小丫头的体面,听完这话立即打足精神撑起了身子:“太子殿下怎不早说!”
岳麒麟怨道:“那晚孤是光顾了嘲笑屋顶上的薛大人胆怯不及说。后来……许是大人口碑太坏?皇叔仿佛很不情愿孤同大人往来的样子,孤怕惹他老人家不快,并不得机会同您说啊。”
薛云鹏心悬案件,没理她的奚落:“还有什么发现?”
岳麒麟便将对那燕僧桌案上的那枚蹊跷的宝镜同薛云鹏和盘讲了:“大人只要让孤与那老和尚再面对面见上一回,孤兴许就能发现破绽了,怎样?趁夜再走一遭罢?”
薛云鹏本来半卧了六天,再躺几天,没病都要添出新病来了。此时他欣然起身,起身之的时尚有一丝虚弱,脚下晃了三晃,底盘终是稳住了。
薛云鹏脑袋一清明,便即刻想起了卓皇叔的嘱托,登时浑身又不对劲了,再一次地缓缓坐下,沮丧道:“依本官看还是算了罢,这么晚上恩觉寺其实也很折腾。”
“老和尚那里已经耽误了七天工夫,再误下去大人不怕案子难破?”
薛云鹏抚着微痛的脑壳:“哎,破不破是本官的事,去了也未必就能有太子所说的收获啊。”
岳麒麟笑他:“薛大人可是害怕了?放心,孤会保护你的啊。”
薛云鹏听了这话,更是没脸没脸:“算了算了,本官全无力气。”
薛云鹏笑面虎的名头绝非空得,此人看似温和无害,轻易却是个不好变通的人,那头既答应过卓颂渊,这里任岳麒麟怎么好说歹说,竟是滴水不进。
岳麒麟讨得个没趣,又不具备能用来说服他的法宝,不好同个病怏怏的人计较,转头潜回了府。
昨日薛云鹏终于能爬起来坐着阅卷,入夜刘头来报:“大人,那个小禁军又来了。”
薛云鹏扯急急过条一绷带来裹住脑袋:“有请有请。”
岳麒麟入内见了他寒暄:“薛大人可曾好些?”
薛云鹏抚额:“头痛欲裂。”
岳麒麟也不理他装腔作势,嘿嘿笑道:“薛大人不带孤去,昨夜却私底下应了钱夫人,允她去见燕国来的法师,却是出于什么心思?”
岳麒麟这已经是第二天偷溜出门。皇叔的嘱咐她不是不上心,可她实在又有些不甘心。瞧瞧人小肉包的叔叔,自己真是悲惨得连人家的小指头都没得比。亚父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么?那老和尚究竟什么来头?
这些都是她迫切想要弄明白的。
薛云鹏惊掉了脑袋上的绷带:“太子如何知道!”
其实前夜钱夫人夜访,要求的不过是见一面那位燕僧,问问他钱大人临终可曾留下过什么话。
若他真是凶手,不承认杀人,倒肯告诉你钱大人遗言?那和尚傻的么!
可钱夫人哭得悲悲戚戚,他实在于心不忍。薛云鹏从不肯辜负美人,自然破例为钱夫人开了这道口子。依据岳麒麟所说疑点,他本就打算昨夜亲跑一趟,如此他便顺道应了钱夫人,与其一同夜赴恩觉寺。
此事连刘头他都没交代明白,岳麒麟居然一清二楚。薛云鹏的心思有些蠢蠢欲动,颂渊这小丫头简直神鬼莫测,此案有了她,必定是要事半功倍的。那么好的破案神器,弃之不用岂不可惜?
岳麒麟今夜握着杀手锏而来,自是成竹在胸:“大人带孤去见和尚,孤便告诉大人原委。”
“这……”
“大人是不是怕孤再遇刺皇叔面上不好交代?那好,孤无须你交代,孤自己跑一趟,薛大人觉得以孤的身手,夜闯恩觉寺那些禁军拦不拦得住孤?孤会不会被乱箭穿心,就此挂了?”
薛云鹏吓得不轻:“您饶了本官罢!”
岳麒麟知道吓唬得差不多了,见好便催:“那大人究竟走还是不走?孤不过是想知道究竟谁想杀我,知道了便也踏实了。不是孤大言不惭,明日薛大人说不定就能将案子破了。谁也不知孤曾经顺道帮了薛大人一程,孤帮完深藏功与名,你我各得其所,神不知,鬼不觉。”
薛云鹏侥幸暗忖:也对,颂渊只是不许我携这丫头跑去圆觉寺犯险,如今却是小家伙迫我犯险。性质迥然不同,王爷便是要问罪,也有他的小丫头先头顶着,就算一无所获,颂渊总舍不得怪罪岳麒麟罢。
故此,薛大人这笑面虎居然变通了,昨夜岳麒麟便是与他同赴了一趟恩觉寺,钱夫人一路同行。
那和尚说是早早睡下了,方丈将其自被窝里拖起引至客堂,他见了人也不抬头,只埋首喃喃反复一句“阿弥陀佛”。灯烛之下岳麒麟欲分辨他的相貌像不像燕地之人,强命他抬起头来瞧了瞧,不想那和尚生得古怪之极,不但脑门是光的,眉毛胡子竟也是掉了一个精光,十足十是个秃驴。
钱夫人见了人,并未嚷嚷着要管和尚要人,却只哭求法师指点亡夫遗言。那和尚继而低头合掌,声音哑得像是刚吃了一把刀片,无论念什么经文一概含混难辨,惟叨叨了数遍:烦恼即菩提。
一出寺薛云鹏便拽着岳麒麟问案情:“太子有何发现?”
岳麒麟“嘘”了声:“孤说了明日,薛大人不是那么急罢。总要等神仙们入了孤的梦,孤方能详询今日之事……”
薛云鹏阅人甚广,亢奋不已:“入梦!难怪太子能知人所不知。本官虽对这样的事情有所耳闻,此番才是头次亲身遇见,太子原来是这样的奇人!”
岳麒麟吓得更“嘘”了声:“薛大人万勿伸张。孤不过是倒霉鬼罢了,哪里是什么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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