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王后娘娘!”激动的呼唤被呼啸的寒风吹来,一个身穿枣红色深衣、高髻上插着赤玉簪的女子跑过来,奔至明姬面前下拜:“王后娘娘!”
“她不是什么王后了,不必拜她。”庭跃冷冷冒出一句。
念川眼圈立时红了,仰头看明姬,只见明姬还在仰望,念川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风川的尸体,她泪如雨下,抱住明姬小腿哭喊:“娘娘,我是念川啊,你说话啊,说句话!”
“谁是念川!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叫做宜姬!宜姬!”庭跃吼道,上前狠狠踹了念川一大脚,念川往后翻滚在雪地上:“下次再记错,看我不用鞭子抽死你!”
念川倔强地咬着下唇,再次爬到明姬脚下,抱着她的双腿摇晃呼喊:“王后娘娘,我对不起你!颜椒哥哥死得好惨啊,你知道吗?”
庭跃又是一脚,这次将念川踹到更远,然后气急败坏地抓住明姬肩膀,狠狠摇晃她:“还看什么!这条公狗死有余辜!”
明姬任他摇晃,身体绵软轻飘,简直像一缕幽魂。她的目光终于缓缓落在庭跃脸上,空洞的眼里看不到一点神采,瞳孔涣散没有焦聚。
庭跃看见她变得这样痴呆,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命人带走她,把她看押起来。
念川趴在雪地上,含泪的目光跟着明姬走,明姬却始终没有认出她,目光呆滞,脚步飘忽,梦游般被人押走了。
曲三 楚宁大战(上)
这晚,庭跃与姑父萨都在大帐宴饮,萨都问庭跃:“跃儿,我们究竟何时撤军?”
庭跃放下酒觞,为难地低首沉声道:“姑父,我想,还是等楚王先撤。”
僵持也有四五日了,楚军那边始终没有撤军的动静。
萨都问:“你怕楚王会趁我们撤军时,突然发起进攻?”
庭跃沉沉颔首。
萨都微眯了双眼:“是为了那个女人?”
庭跃默默颔首,举觞而饮,掩饰自己的凄楚。
萨都盯着他:“喂,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怎么你们争得死去活来?”
庭跃还是不答,只是一觞接一觞地喝酒,萨都夺过侄儿手中酒觞:“行了!想必那女人定是姿色过人。姑父这里也有几个女子,很不赖的,尤其是媚术了得。”说着拍拍手,几个白狄女子婷婷款款地上来:“侄儿,你挑几个喜欢的,异族女子跟中原女子风味不同,你也尝尝鲜。”
庭跃张嘴一个个看过去,那些女子在满帐辉煌烛火里搔首弄姿,一向好色的庭跃果真看得涎流三尺,转头看看姑父,目含探询,萨都大笑拍他:“喜欢哪几个就抱走,跟姑父还拘礼个啥!”
庭跃醉态晃悠地起身,搂了三个往自己寝帐去。
剩下的几个女子都媚眼如波地频频睨视萨都,萨都哈哈大笑,一手抱了一个,也往内帐去取乐。
刚刚将两女一同按倒在寝榻上,撕了衣襟,对着烛光比较着两对娇乳的各异其趣,心腹侍从仆骨在外面低声:“大王,有人求见。”
虽然声音很低,萨都还是听见了,顿时意兴全无,怒声:“这会儿都几更天了?不见!”
许久没有听见仆骨走开的脚步声,萨都微微侧头,那熟悉的黑影一动不动凝固在帐外。心中顿起疑窦,推开两女:“你们先下去!”
两女只得嘟着嘴各自穿好衣裳走人。
仆骨进来,左右看看,跪在萨都面前,附耳低声:“是楚营那边来的使者,他不欲宁王知道,专程来求见大王,说有机密要事,希望大王摒退左右,他才敢觐见。”
萨都一凛,楚王如今是中原首屈一指的霸主,萨都不敢得罪,略带紧张地低声:“快带进来,莫让人看见。”
楚王使者进帐后,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萨都的心腹手下,耆屠被传入大帐。
白狄乃蛮夷,没那么多礼节,耆屠一进帐就径直盘腿坐在萨都下方的兽皮。
萨都让他坐近一些,压低声音:“当年庭跃夺储时,其兄徂由曾经逃到晋国避难,徂由之母是当今晋君的亲妹妹。方才,楚王派来使者,说是晋君欲趁庭跃正在晋国边境,派出大军一举擒获庭跃,扶立徂由为宁国之君。楚王使者已经替楚王表明立场,楚王将率五国之兵助徂由。如此,若我们仍站在庭跃一边,与中原数国雄师为敌,岂不是自取灭亡?”
耆屠脸上起初有惊吓之色,慢慢平定,笑道:“我们自然是隔岸观火,徂由和庭跃,都是大王你的内侄,我们该当不偏不倚。倘若帮了庭跃,岂非负了徂由?”
萨都一听耆屠也是此意,长舒一口气,笑了:“我正是此意。方才我已对楚国使者说明,我们白狄大军按兵不动,既不会助庭跃,也不会助徂由。嘿嘿,庭跃那几千散勇,哪里敌得过楚晋大军。我这般表态,其实已经等于相助徂由了。只是,庭跃许诺割让的国土,眼看是化为泡影了。我无大功于徂由,徂由日后未必会给我好处。”
“大王,不是我诋毁你侄儿,庭跃看上去就不是好东西,许诺的事多半无法兑现。”
萨都抚着虬髯大笑:“辰姒常跟我说,庭跃自小就不学无术,斗鸡走狗,好色贪杯,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辰姒便是庭跃姑母,宁国姒姓,以当时习俗,公主以姓为号。
耆屠去后,萨都打开方才楚使随身带来的锦盒,锦绣绚烂中有一组憨态可掬的圆雕玉兽,雕工精美,玉质珍贵。耳畔回响方才楚使的话:“这是我王的一点小心意。战事一起,狄王只需袖手旁观即可。不过,我王另有一事,求助于狄王。事成后,我王将有百倍于此的宝物奉上,且有娇美楚女三十名将送往白狄。”说着捧出一张丝帛:“这是我王加玺契约,绝不食言。”
烛光下,萨都一边拿着玉兽赏玩,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摇头自语:“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要用三十个美女换她一人?”
第二日,庭跃派人来请萨都,萨都到了庭跃帐中,第一句话便问:“如何,昨晚那几个女人够味吧?”
“姑父所赠,岂有不好!”庭跃胖脸上流淌着糜烂猥亵的笑。
萨都拍着庭跃肩膀大笑。
笑罢,庭跃说:“姑父,方才楚王派了使者来,说楚国率领的联军明日撤退,匆忙间无暇与寡人会见,希望楚国与宁国仍续旧好,明年楚王召集第七次诸侯大会盟,届时两君再把盏共欢。”
“咦,楚王不要那个女人了?拱手让你了?”萨都故意笑道,眼底有阴狡的光。
“楚王何等人物,一代霸主,岂会为了一个女人跟宁国交恶?何况,不过是一个经了几个男人之手的破烂货,楚国有的是丽色娇娃,楚王哪里还稀罕她。”说起那个女人,庭跃的口气轻蔑而嘲弄,然而眸中的伤痛却是深不见底。
“既如此,那女人送给姑父怎样?”萨都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气:“反正是破烂货,姑父捡来玩玩,如何?”
庭跃神色骤变,脸上肥肉剧烈一抖,半晌,才惶急道:“姑父,那女人三十八岁了,老而无味。我这里有好几个年轻侍妾,姑父若喜欢,尽管拿去。”
萨都哈哈大笑:“侄儿,姑父跟你开玩笑呢,瞧你吓成这样。你心里多么在乎她,打量姑父不知道?”
萨都跟庭跃又谈了一会儿公务,决定在楚王撤军的第二天再撤。告辞走出大帐,庭跃派了内侍仲须送姑父。
在宁军大营里穿梭着,萨都突然靠近仲须,不动声色地塞了一个金饼在仲须手里,仲须愕然接过,目含疑问地看着萨都,萨都左右看看,附耳低声:“麻烦公公带我去一下关押明姬的帐幕,我只在外面看看佳人姿影,绝不会入内打扰。”
仲须尚在犹疑,萨都又飞快地塞了一个金饼。
注释:上古对于阉宦并不称“公公”,为读者阅读顺畅,姑且串用一下。
曲四 楚宁大战(下)
这晚,楚王的使者又悄悄来到萨都的大帐,又带来两盒精美玉器。
萨都脸上浮出为难之色:“请使者转告楚王,今早我已经去看过。关押明姬的帐幕护卫森严,几十个甲士将大帐围成一圈,要救明姬相当难。若我公然派兵闯入大营救人,那就是与庭跃撕破了脸。我虽不愿助庭跃,但也不想与他兵戈相见。再说,若我救人事泄,庭跃便会猜到我与楚王私下交结,如此楚王撤走而复偷袭的计谋,很可能会被庭跃手下谋士料及。”
使者蹙眉听着,低声道:“我一定转告我王,待有了万全之策再来约谋。”
“另外,还有……”萨都微一迟疑:“我虽未进帐看见明姬,但是正巧看见一个婆子端着食盘无奈地走出来,摇头叹气,对内侍说,明姬还是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婆子强灌了一点粥水,明姬也不反抗,粥水沿着嘴角往下滴滴答答,淌得一身都是。听婆子当时的叙述,似乎明姬已经近乎痴呆,每日被人强灌一点饮食,任人播弄。既然已成这般状况,还请问一下楚王,这个女人他是否还要。”
使者颔首:“必当转告我王,多谢狄王!不论事成与否,我王与狄王也当结盟为兄弟之国。”
第二日,楚王撤军后,庭跃身心放松,来白狄大营找萨都喝酒。萨都正在相陪,仆骨悄然来到身后,附耳低声:“楚使来了。”
萨都为脱身,当即将最得自己宠爱的五个狄女送给庭跃,在醉醺醺的庭跃耳畔轻语道:“那个大眼睛的,口活了得,姑父我最喜她口侍,你不妨试试。腰肢最细的那个擅舞,行房时再刺激的姿势也难不倒她。嘿嘿,总之是我最得意的几个侍妾,各有所长,今晚侄儿尽情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