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又是轻轻柔柔的笑了一声,笑声依旧脆如黄鹂,说不出的动听悦耳,可是落在任清云的耳朵里,就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割得他生疼,福儿果然不亏是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将他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此时若是福儿有什么不对,他的确会疑心任清凤的。
他忽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难得,他此时已经明白任清凤早就识得福儿这个女子的真面目,她忍着不曾拆穿,就是因为自个儿懦弱,软耳根子,否则以姐姐此时的强悍手段,哪里需要和福儿这样的丫头扯皮,费这样的口舌。
他们姐弟一起长大,即使姐姐现在性格改变挺大,他还是有些了解自个儿的姐姐的,她其实是那种很怕麻烦,快刀斩乱麻的性子。
会愿意和福儿消磨时间,不过也是因为他罢了。
他羞愧的一张脸涨红了起来,他嘴里口口声声说是任清凤的依靠,可是到最后在自个儿的女人和姐姐之间,却是选择相信女人。
他懂任清凤,任清凤自然也懂他,福儿的真面目如果不是任清云亲耳听到,就是她说破了天,只怕他即使怀疑,也不会全然相信的。
“福儿,虽然你仔细的研究过清云,可是你到底还是不懂他。”任清凤面色深沉如海,一字一句道:“即使他会怪我,即使他会对我生嫌隙,可是只要我有危险,第一次冲上来护着我的,还是他。”
任清凤冷冷一笑,讥诮道:“这种感情,也不是你这样的妓子所能了解的,你的师傅调教你,让你学会怎么流最真情的眼泪,怎么笑最楚楚动人的笑容,怎么做出最真挚的情人,可是假得终究是假的,即使如今,你笑得最楚楚动人,你的眼泪最令人怜惜,你的表情无一丝破绽,可是你却不懂什么是真情。所以你不会明白,即使今日我当着清云的面前,一剑将你杀了,他会怨我,会恨我,可当危险而来时,却永远都会挡在我的面前。”
任清凤瞧着福儿已经白的如纸一样的脸色,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不配,杀你脏了我的手。”
她摇头,冷声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出身,是卑微,是高贵,是丫头,还是小姐,或是妓女,对我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对清云的那颗心。我们姐弟幼时困苦,虽然身为相府的小姐少爷,可是却连个下人都不如,那些苦难早就让我忘了身份高低,门户之见,你以为清云为何能轻易说出娶你为妻的话,说到底,我们姐弟自个儿也从来没觉得自个儿有什么高贵的,他如此,我也如此。所以,其实只要你对清云真情真心,我根本就不会因为你丫头的身份,还是妓女的身份,而阻止你。”
不在乎她的身份?
福儿听得这话,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喃喃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
大户人家不都是在乎门当户对的吗?任清凤怎么会知道她的出身?
不在乎她妓女的身份?
笑话,大户人家,谁肯娶一个妓女为正室夫人?
她使劲的摇头,无伦次地说着,眼神空洞麻木地看着任清凤,呆呆地说道:“你一定是在骗我?你现在这么说,不过是在哄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哪个大户人家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为正室?你是在哄我的对不对?”她虽然是疑惑的语气,可是却异常的坚定,仿佛已经认定了任清凤是在哄骗她。
“我为什么要骗你?”任清凤凉薄的声音,缓缓的升起:“你父亲虽然只是一介县令,可是为人清廉,为官正直,我相信他这样的人所出的女儿,即使庶出也不该太过不堪,若是你真心与清云,我为何阻止。负心最是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风尘又何尝不是每多奇女子,你又是清官出身,配清云也是挺好,可是你不该算计清云,不该对他用心计。”任清凤说道这里,猛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我告诉你,你错就错在将心计用错了地方,我任清凤弟弟的婚姻,绝不容许有一丝算计,所以别说是妻,就是妾,我也容不得。”
弄巧成拙!
她知道任清凤说得是真的,她是真的不介意她出身青楼啊!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事情,就给她自个儿搅合了。
福儿忽然之间知道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错失了原本应该幸福的婚姻,她骤然尖叫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双手扯着头发,扯得自己头发凌乱后,尖着声音叫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我只是想要跳离那个火海,我不想任人蹂躏,我只是想换个有尊严的生活,我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你既然知道我父亲是个县令,就该知道我本出身官宦之家,却因为身为庶女,饱受白眼,明明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凭什么我那愚蠢的父亲,做下那些愚蠢的事情,灭家的时候,却要累的我,发卖到青楼,我不服,我不甘,凭什么啊!我要脱离苦海,我要成为正妻,我要过上好日子,我绝不容许我的孩子,成为庶出,我想摆脱那低贱的地方,为此,我苦心算计,我小心图谋,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她抬起头,死死的盯着任清凤:“他一定要娶我为妻,他得了我的清白身子,他就一定要娶我,我不会放手,我一定要嫁给他,失去清白的身子,我已经无法再嫁给别人了。”
“他不会,在你算计他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去陪伴在他身边的机会。”任清凤的声音吐出唇瓣,坚定的如同板上钉钉子。
“你是姐姐,你又不是他娘,你以为你能做的了他的主吗?五少爷重情重义,他得了我清白的身子,是不会辜负我的,再说了,在那日,我已经饮下了易孕的汤药,说不得我这腹中,已经有了你们任家的骨肉,五少爷的子嗣,五少爷为了他的骨血,也不会弃我不顾的。”福儿捂着腹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我任家别的没有,银钱还是有些的,你放心好了,即使你有了清云的骨血,我也会好好安置你的,待你生下骨血,我会让人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也算是给清云的青春画个句号。”
她其实留下福儿的命,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她的腹肚子,其实,任清凤对福儿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是任清云成长途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以后随着任清云的地位改变,这样的女子会越来越多,又岂是阻止就能阻止的。
“你想脱离青楼,你想要过上有尊严的日子,自然没有错,错的你不该算计别人,更不该为了自个儿的好日子,而去害别人。你为何出现在任府,你心知肚明,大夫人让你来做何事,我亦清清楚楚,就是你为何将目光转向清云,我也明明白白,不过我真的不明白,比起任府五少夫人的位置,太子妃的位置岂不是更令人垂涎,你怎么会愚蠢的放手?”
她轻笑一声,嘲讽不已:“风太子风流名声天下皆知,怎么,以你的手段,居然没打动他!”
福儿身子一晃,膛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任清凤冷然一笑,再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福儿的身上,轻轻的拍手,张妈妈带着下人进来,任清凤手掌挥了挥,示意张妈妈带人将福儿拖出去,该说得,该听的,相信清云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
不过不得不说,福儿真是辜负了她和自个儿相似的那张脸,这智商也着实让她无语了点,难道她以为亲眼看着任清云上了马车离开,就真的离开,怎么就想不到他会反转回头,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切不过是她安排的一个计策。
若是此时易地相处,她是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打死也要一口咬定是真情真意。
这福儿,实在是太嫩了点。
不过,风流韵那里,她实在不能再姑息了,这人这次实在做的太过了,居然算计起他们姐弟。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们放开我,五少爷答应娶我为妻,五少爷是不会容你这样对我的?”福儿尖叫着,挣扎着,此时她所有的希望,都在纯真善良的五少爷身上,那个温柔的少年,一定不会允许她们这样对她的。
“你这样心思狡诈,无情无义的贱人,我为什么容不得?”
就在福儿挣扎的厉害时候,只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明明看起来清稚,此时却因为充满着沉重愤怒的气息,而显得异常成熟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来,声音因为压抑,因为愤怒,因为气恨而充满冰寒。
任清云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个温润良善,柔情似水的少女,摘开她的面纱后,会是这样的丑陋,这样的不堪。
她除了长了一张与姐姐相似的面容,哪里有一丝姐姐的风骨?
姐姐坏,姐姐毒,姐姐狠,可是所有的坏,毒,痕,恶,都拿到台面上,坏的光明正大,毒得天经地义,狠得理直气壮,恶的天下皆知,让人生不出厌恶来。
他居然以为有着姐姐这张脸的女人,也该这般的光明磊落。
说真话,他对福儿是怜惜多过真情,其实福儿的身世,若是她主动相告,他只会更加的怜惜,更加的爱护,同病相怜啊,总会多几分宽容,落入青楼,又不是她的错,他不会鄙视,就如同他身份,不是他的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