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义正言辞的话,让任清云的脸色白的如同白纸一样,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声音。
沉默之中,福儿父亲的眼角小心翼翼的观察任清云的神色,却见他红着眼睛,神色痛苦,却依旧坚定的说道:“我对不起福儿,是我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可是我不能辜负姐姐。”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伤了她的心,她此时应该不会想见我,我先回去……等过两天,她心情好点,我再来看她。”
二人还没有走远,所以任清云的声音一点不漏的传到装晕的福儿耳里:看来,事情的结症还是在任二小姐那里。
嗯,或许,该是她见二小姐的时候。
虽然二小姐那双清清凉凉的眼睛,能够将人看穿一般,可是她已经上了筹谋,赌上了一切,自然只有继续赌下去。
而此时,任清凤也伸了个懒腰,让画词将她妆扮一番,别说,人要衣裳,马要鞍,这么一番妆扮之后,任清凤平庸的面孔居然透出一股子高贵优雅,直让人不敢直视。
画词有些糊涂了,小姐今儿个不是装病吗?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隆重妆扮起来?
“去,派个人去大门守着,若是有人求见,直接带到西华院来!”
任清凤淡淡的吩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是!”
画词心中恍然大悟,弯腰应下,转身之后,手心却是汗湿一片:看来,小姐早已洞察一切。
因为转身,她错过了任清凤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到底还是念着旧主啊!
☆、第103章
任清凤垂下眼帘,目光定在那绽放的花茶上,漫不经心的听着福儿的苦苦哀求,眉眼疏朗,意味不明。
“……二小姐,求你成全我和五少爷!”
即使此刻卑微的跪在任清凤的面前,狼狈的磕头,福儿脑中的思绪依旧纷乱。
几缕艳红的残阳,透过窗格照了进来,那如血如艳的霞光铺泄在地板上,铺泄在红衣胜火,说不尽张扬,道不完冷峭的女子身上。
福儿小心翼翼地打量眼前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高贵冷漠的少女,指甲却刺进了掌心:曾几何,她也如上座的女子一样高贵,而不是现在这般低贱如泥。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类似于嫉妒的心思,在她心中翻腾,最后如沸腾的开水一般,将她心中潜藏的魔念激发,如狰狞的野兽一般,破笼而出,凭什么她们面容如此相似,曾经的身份也如此的相似,而她即使被退婚,却还如此高高在上,得到一国太子的垂怜,而她却沦落到现今的地步。
这个女人真是幸运,有那样的一个男子为她费尽心思,还有个全力维护她的弟弟,福儿实在弄不明白,任清凤为什么能让任清云那般的维护。
这实在的不合常理,因为世间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对弱者天生有种莫名的同情。
眼前的少女,相府的千金,内宅的掌权人,高高再上,反观她,出身卑微,柔弱可怜,比起二小姐来,她才是那个能引起怜惜的对象。
为什么任清云在选择的时候,没有选择她这个需要他庇护的柔弱女子,而是他那个强悍的事情。
这一点,她想来想去,却还是无法能想明白,这与她所知晓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所理解的是,一个初尝男女滋味的少年,应该对禁果蚀骨知味,一个初尝禁果的少年应该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刻骨铭心,感情深厚,所以这些年来,她异常珍惜自个儿的清白,将它当成自个儿最大的资本。
却在这一次的豪赌中,毫不犹豫的奉上,任清云与她有了身体的纠缠时,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
说真话,她一开始根本就没看上任清云,因为这个男子在她看来,不够精明,也不够聪慧,只会读死书,她不喜欢读死书的人,就想她的父亲,一个只会读死书的男人,最后累了满门,可是有人让她清楚的知道,也只有像任清凤这样死读书的男人,她才能拿得下来。
她翻来覆去的想,最后终于想明白,再怎么不喜欢,也比原本的日子好,虽说是个读死书的,可是却能给她一份清白,有尊严的人生。
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十分的奢求了。
原本以为以她多年的手段,拿下一个书呆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即使读死书的任清云对自己愧疚如海深,怜惜如海深,却还是为他的姐姐,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她。
所以她慌了,因为任清云的坚决态度,她发现事情似乎没有按照她所设定的那般行走。
福儿的脑袋已经磕破了,血红的液体不停的流出,将可怜弱势的柔弱少女演的入木三分。
可是这样楚楚可怜的美人却无法打动任清凤的心,别说是妻了,就是妾室,她也容不下,任清云的身边绝对容不下一个包藏祸心的女子,而她也容不下一个占据任清凤愧疚的女子为妾室,家和万事兴,若是因为这份愧疚,任清凤日后因为愧疚,而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那么任清云的内宅就别想安宁了。
墨色已经将福儿和任清云的对话完整无缺的转告给她,从福儿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来她实在聪明,不,或许应该说她背后之人实在聪明,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可以引得任清云上钩,好在任清云与本尊相依为命多年,情感不一般,又是个意志坚定的,才没有改变主意,否则的话,只怕此时跪在她面前的不是福儿,而是任清云了。
也不是福儿苦苦哀求她成全他们,而是任清云苦求。
任清凤的眼角闪过冷冻如冰山的寒意,在这个世上,凡是胆敢谋算她的人,都要打起精神,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即使福儿背后之人包括他,也一样……绝不放过!
任由长长的睫毛遮住眸中的冷漠,任清凤淡淡的开口:“福儿,难道清云没有和你说,我同意让你入门吗?”
为什么阻止,那多费力气啊,她是支持的,真爱无敌啊,现实版的王子与灰姑娘,她怎么会去做那恶毒的后妈?
福儿早在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词,自然不会被任清凤问住,她哽咽的开口:“奴婢知道二小姐同意奴婢入府,可是奴婢却也清楚,二小姐不是真心的,所以奴婢求二小姐给奴婢一条生路……”
任清凤眉梢微凝,看着跪着下面的福儿,沉默片刻,嘴角扯动,勾出浅浅的弧度:“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肯让你进门,就是要逼死你!”
福儿立刻泪水涟涟的摇头:“奴婢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这个意思,这个福儿说话可真够有意思。
任清凤淡淡一笑:“不敢?你的意思是说,我仗势欺人?”
福儿依旧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摇头哽咽,说不敢。
福儿的哭泣,有种专业水准,像是专门培训过的,哭的分外的好看,柔柔的,仿佛水做的一般,像是能将天下人的心都给哭化掉一般。
这不,屋顶上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风吹过落叶的声音。
任清凤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抬了起来,扫了屋顶一眼,然后心中闪过一个坏坏的念头:既然这么会哭,不如让她一次哭个够。
然后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子,端着茶盏,走到福儿面前,对着她的头,干脆利落地当头浇了下去。
她手中的茶水自然是相府里一等一的好茶,好水,清香诱人。
看着福儿满头的茶叶,以及她被茶水淋湿的衣衫,一旁伺候的下人,当然还有福儿,都傻住了。
屋顶上似乎有风吹落叶的声音,但是极快又恢复平静,任清凤眼中清凉如水,看着眼前傻眼的福儿,无声无息的冷哼了一声。
没有人会想到任清凤会来这么一招,这简直……简直……太激动人心了。
相府的人都知道任清凤是个有手段,有心计,有魄力的千金小姐,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是个快意恩仇的。
任清凤这个仗势欺人的举动,不但没有让下人对她生出恶感,反而跟打了鸡血一样,用一种特别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当然,再看福儿的时候,就是鄙视加幸灾乐祸了。
别说她们没有同情心,因为眼前这位福儿实在没有一点值得同情的,女人,即使为奴为婢,那也该自尊自爱,这位福儿丫头,自从进府之后,就四处发嗲,见到男的就浑身骨头软成了泥,步子就走不动了,一步三摇,真担心她那小蛮腰给腰断了。
顶着一张二小姐相似的脸,也不知道乱造谣什么,私下里已经传了,说喜儿的腿伤,就是她动的手脚,为的就是能到风太子跟前献殷勤,妄想爬上风太子的床,这府里谁不知道风太子入住相府,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恨这福儿却存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心思。
可惜,风太子却没看上她,谁知道她却转眼将主意打到了五少爷的头上,府里有些见识的妇人,都说这福儿根本就是狐狸精转世,五少爷这次被她缠上,怕是难脱身了。
相信,没有几个女人会对狐狸精有好感,故而福儿的惨状,众人只觉得大快人心,而真正觉得心疼的男人,此时已经被点了穴道,只用一双怒火滔天的目光等着墨色,用最尖锐的眼神威胁着墨色:放开我!
任清云从福儿那边离开之后,这心里仿佛被千万根银丝,紧紧的缠着,一个劲的收紧,勒的他无法喘息,他拼命的想要躲避这种能让人窒息的感觉,所以他回府之后,让人送了酒过去:酒入愁肠,一醉方休,只要醉了,他就不用置身在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