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能先有名分。
这样的话,即便没了这块肉,她也能留下。其他的,以后还可徐徐图之。
所以,即便她清楚这个将军夫人并不喜欢她——那次的相见,她看自己的那一眼,是轻视,是漠视,还有些许的厌恶。
可是,除了她,自己已经无人可求。
在北将军府这些日子,她虽然消息闭塞,但也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这个将军夫人在府中的地位。
丹红并不知晓前几日在府中发生的事儿。她从一进府就被告知了不得随意出这道院门。伺候她的一个老婆子和一个瘦丫鬟也不怎么理会她。即便她拿了些体己首饰出来,那瘦丫鬟不肯收,那老婆子收了却还是没说过什么对她有实质帮助的话,更不用说替她做事。
从那瘦丫鬟偶尔看向她的不喜目光中,她敏感的感觉到,这个丫鬟的态度应该是同将军夫人有关。
果然,有一回那老婆子收了她的金耳环后,她故作随意地问了问,那老婆子含糊答了一句,这叫莲花的丫鬟以前是在夫人院子里伺候过的。
莲花虽不喜她,却还未曾明显的表现出来,伺候还算周到,更不曾苛待使坏。
她生出了希翼,想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甚至暗下决心,如果将军夫人肯成全她的话,她甚至可以偷偷地投靠她,暗示她,有人想害她……
总归是绝路,不如孤注一掷!
想到此处,她忽地生出勇气,看着眼前的明思,猛地推开蓝彩的手,一咬牙便单腿跪下,然后双腿落地,匍匐下去,“妾身求少夫人恩典!”
明思怔了怔,垂眸看着她有些艰难的身形,“你想要什么?”
丹红扬起脸,已是泪流满面,“请少夫人恩典——妾身日后愿为少夫人做牛做马,唯少夫人马首是瞻。”
明思有些明白了。
静静地看着她俏丽却苍白浮肿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你的忙我帮不了。”
丹红蓦地绝望,身子颤了颤,忽地伸手抱住明思的腿,急切道,“少夫人您信我,只要您肯赐妾身这次机会,妾身永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妾身这辈子对少夫人都绝不会二心。”
蓝彩一愣,厌恶的皱了皱眉,赶紧伸手去拉她的手,她却紧紧抱住不放,“少夫人,求您了!我可以发誓,发毒誓!只要您发一句话儿就成——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明思微蹙眉头,心中烦闷,“你先放开!”
语声有些冰寒。
丹红一怔,被明思突如其来的冰冷气势震住,放开了手。
明思推开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调整过来。
垂眸平静地看着她,轻声道,“在以前,你想求的这件事,我是绝无可能答应。”丹红眸光一缩,唇颤了颤,明思抬手止住她,“可是现在,我真的不在意。如果可以,我宁愿成全你。但是我成全不了你。即便我去求将军,他也不会答应的。”
她若在此时去跟秋池提此事,只会让秋池疑心。
她如今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安静。她没有精力去应付其他的混乱了。
丹红面色如土,粉色的唇瓣变得苍白。
明思最后看了她一眼,心中低叹一口气,低声道,“你先安分的呆着吧,或许以后还有机会。”
等她离开后,也许她还能有机会。而眼下,她却不能为了她影响自己。
说完这句,明思转身离开。
刚迈出房门,一抬首,就看见一身赭色长衫的秋池站在庭前,身形笔直挺拔,唇抿得极紧,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只那双星眸中却有些深邃沉沉。
明思微怔之后,提步前行,走过秋池身边,他一把捏住她的胳膊,“不——在——意?”
语声是低沉的一字一顿。
明思默然片刻,轻声道,“我累了,让我回去。”
秋池眸中仅有的光亮也渐渐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潮,从齿缝中含怒低沉,“纳兰明思,我告诉你,除非是我死,你休想离开!”
明思蓦地吸气,冷冷看了他一眼,秋池被明思眸中的冷意刺得心间一痛,但眸中的坚决却未退缩半分。
片刻后,他缓缓放开明思的手,明思垂眸提步。
蓝彩扫了一眼满面寒霜的秋池一眼,快步跟着明思而去。
秋池在原地站了片刻,忽地迈步朝前,走到门前顿住,目光冰冷地看着还跪在屋中的丹红,“你最好给我死了这条心!下回若让我知道你再去扰少夫人,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你最好莫以为自己是有恃无恐!”
丹红如坠冰窖。
秋池的眸光从她布满泪痕的面上扫过,浑身气势冰凉逼人,语声冷冽寒漠,“记住自己的身份,给我安分点!”
说完,便转身大步。
丹红最后一丝力气都失去,软软地瘫跪在地,看着秋池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她的眸光渐渐寒凝!
身份!凭什么?
那个女人除了身份,哪里比她强了!
个个都不给她活路——好!那就大家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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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六章爱至绝望
明思朝静湪院的方向行着,步履依旧沉稳,却比平日稍稍加快了些。
蓝彩紧紧地跟在她身边,看了一眼明思的看似沉静的面容,心中只觉忧虑满满。
这局面怎一个“乱”字得了!
果然,才走到半道,身后便传来了极重的脚步声。
听声音,显然是急促。
蓝彩心里叹了口气,余光朝后扫了一眼,刚想说话,明思却放缓了脚步。
她顿住了口。
只片刻,秋池便大步走了上来,看了蓝彩一眼,语声干脆,“你先走!”
总算还顾及了几分,没有用对下人的字眼。
蓝彩只不动。
明思停住脚步,垂了垂眸,抬眼看向蓝彩,“你先回去吧,泡壶茶等我们。”
秋池望了明思一眼,眸光垂了垂,没有言语。
蓝彩抿了抿唇,少顷,退下。
不待秋池说话,明思转首看着他,剪水秋瞳中波光宁静,语声轻轻,“回去饮茶,你去不去?”
如此般平静的口气,恍若问候天气。
秋池反倒是一怔,不过只一瞬,便又想起这十来日的疏离,和方才明思对丹红所言的那两句话,眸色倏地又沉了下来。
即便再错,可那日最后,他还是站到了她的身边!
何至于于此?
包不同说“烈女怕郎缠”,于是,他这十来日不顾脸面赔尽了心思的守着她,依顺她!
可她却还是这般疏离淡漠,不冷不热!
难道以前万般的好,难道他这一颗心,还抵不过那日他犯下了错么?
她竟然能说“如今她真的不在意”!
看着此刻明思平静无波的神情。秋池只觉有一团火在心里灼灼燃烧!是悔、是怨、还是恨,他已然有些分辨不清。
在这一刻,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子揉进自己身体中,一起烧成灰!
让她永远也逃不掉,让她永远也不能生出离心!
看着他的眸光,明思轻轻地叹了口气。“阿敬。我们谈谈。”
秋池未有说话,明思看了他一眼,转身而行。
不多时,两人回到了静湪院。
蓝彩的茶已经泡好。
让蓝彩三人都下去。明思坐到了桌边,扬起脸,“坐下喝茶吧。我们也许久未喝过茶了。”
秋池一语不发的坐下。
紫檀木家具幽幽生香。窗扇半开,窗外阳光慵懒,泻入窗内。却是一室清幽静雅。
“阿敬,你还记得我们头一回喝茶么?”明思揭开茶盖,垂眸轻声道。
头一回?
秋池的目光落明思面前的茶盏中,白玉般的茶盏中,清汤如碧,白毫银针根根直立,有白色的雾气浅浅腾起。若隐若现。
秋池是记得的。明思说她爱饮茶,是因为无论何种滋味儿的茶到了最后细细品尝都会有一种回味的甘甜。
她说。她贪的,不过是这抹回甜之味。
秋池心中忽地苦涩。
明思将茶盖搭在茶船沿上,双手捧起白玉瓷的茶杯。
目光落在其间,只见纤细的手指间是白瓷薄胎之上的青花色兰叶,寥寥数支,交缠依偎,蔓延其上。
“阿敬,”明思垂着眸子,双手紧紧地握住茶杯,“我真的累了。”
秋池心房一缩,抬起眼眸,却只见那颤动的羽睫,不见眸光。
“你究竟要我如何做?”秋池看着她,语声有些悲凉,“你以为只你一人难受么?自那日后,我没有一日不后悔。我知道那日我伤了你,可我如今明白过来了,从今后,我再不会疑你。咱们为何就不能忘掉,好好的过日子。如今娘也想开了,日后再不会为难咱们——明思,咱们可以回到过去的。咱们还像从前那样,可好?”
明思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阿敬,我永远不会相信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