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妈妈微诧,还是应了。
老太君垂着眼睑,语声低沉,“知道怎么查么?”
墨妈妈不解其意,只看着老太君。
老太君语声平静,“查方府。”
墨妈妈疑惑,“方府?方师长府上?”
“蓝彩那丫头竟然被方师长收了义女,你不觉着怪异么?”老太君抬起眼帘,有些浑浊的瞳孔中蓦地精光湛然,“还有那蓝灵,被放了籍后,也在云绣斋做管事。你给我将方师长辞任后的事儿,能查的都查清楚了!……还有老四那边也派人去查,看看他们在边郡眼下的情形究竟是如何。”
夜色中,烛火颤颤,一室朦胧。
老太君的面色有些发红,却不知是被烛火照的,还是其它。
墨妈妈感觉到老太君此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紧要的东西。可她不明白,如今最紧要是该是太子妃和侧妃这头才对,同六小姐能有什么相干?
寻思片刻,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儿,便问,“那日咱们去北将军府,六小姐那两封信儿的事儿,要不要查?”
老太君眸光闪了闪,“你只查方府还有蓝灵和五少爷可否在那段时日收过书信便是。”
墨妈妈莫名心惊,迟疑道,“老太君,您看六小姐那两封信——可是真有私情?”
老太君垂眸良久,抬首轻轻摇头,“不会。隐情定有,但应是无私情。这丫头眉宇间皆是正气,绝非下作。”
墨妈妈轻轻颔首。
屋内一片静谧。
老太君静静睁着眼许久,眸光没有一丝颤动,忽地轻声似叹,“墨染啊,这个六丫头只怕是很不一般哪……”
墨妈妈怔了怔,颔首,“奴婢也没想到六小姐的性子如此孤高。”
老太君一愣,偏首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首,却什么也未说。
回转首,阖眼休憩。
~~~~~~~~~~~~~~~~~~~~~~~~~~~~~我是分割线~~~~~~~~~~~~~~~~~~~~~~~~~~~时光把人抛,转眼,十日既过。
秋老夫人似元气大伤,每日倒有大半时辰都歪在床上。
秋池每日过去看望请安,秋老夫人同他说不上几句后就撵他去陪明思。秋池原本这些时日但凡有空多数都在静湪院,闻言便觉赧然。
秋老夫人却道,“如今儿媳心有郁结。对娘倒是无谓,你却不同。你们要过一辈子的,这样下去怎能行?”
此言正在击中秋池心愁,却无言以对,只能面锁忧思。
秋老夫人又低声问,“儿媳如今还是不肯让你近身么?”
秋池每日回闻雅院歇息,满府的眼睛看着,瞒也瞒不住。
见秋池垂眸无语,秋老夫人叹气,“都说夫妻打架是床头打床尾和——你这般可不成。这女人啊,皆是口是心非,你老是顺着,儿媳那性子又要强,这样下去,时日久了,多少情意也淡了。”
秋池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那娘说该如何是好?”
秋老夫人嗔怪无语,眼色宠溺地看着他,“你这傻孩子,还要人教么?这女人啊,身子跟心是连着的——这床尾一合,啥怨气还消不得?”
秋池愕然,面微红了红,垂眸道,“她同别人不同。”
“不同?”秋老夫人眸光一闪,眼底极快掠过一道讥嘲,唇边笑意却浮上打趣,拍了拍秋池的胳膊,“你没听过那些穷乡僻壤那些抢亲的么?哭哭闹闹,要死要活的少了?可最后成了一家人,心里还不是只想着自个儿男人?娘是女人,这些道理是个女人都知道。”
秋池只觉心房中的那颗心蓦地有些乱跳,母亲的话他并不陌生。那些将领兵士私下调笑也曾说过类似。
可是,这真的能成么?
有些心慌意乱。
秋老夫人一直看着他面色忽喜忽忧的变幻,心中恨极,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抑住不露于面,“好了,回去吧。”
秋池离开后,她脸上笑意倏地消失,化为冰寒一片!
田妈妈轻步上前,“老夫人,为何要让少爷去亲近那个女人?”
秋老夫人平抑了些情绪,面色又如常,“那个贱人还恨着我呢!她如今只怕一门心思想让池儿送我走。眼下池儿被我说动,她岂能甘愿?不让池儿去她房里——不过是想拿捏着!你未听过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后头还有一句,这偷不如偷不着!这男人都是一个性子,愈是得不着的便愈是想得。她如今啊,只怕是想做那吊起来卖的‘偷不着’!坐地起价呢……没有遂她心意,她岂会容池儿之意?你当她如今还有什么依仗?不过就是仗着池儿对她眼下的这份心思!”轻哼一声,唇角勾了勾,“你且等着看好戏吧!”
田妈妈目露崇拜,“老夫人果然高明。”
秋老夫人挑眉,淡淡而笑,语声悠然,“等这场好戏过了,你便可以动手了。这两日,先让李婆子去吹吹风儿。”
田妈妈眸光一闪,片刻,若有所悟的颔首喜色,“奴婢明白了,那时,论谁也疑心不到——”
秋老夫人弯了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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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四章 心志坚定
(二更)
这十日间,明思一步也未出过静湪院。
就连蓝彩帽儿如玉三个也被她拘着,无事绝不出院门一步。
碧水院那个女人,明思只叫了方管家来吩咐了几句,让他全权负责。要吃给吃,要喝给喝,缺什么补什么就是。
帽儿直不服地哼哼,“小姐,现在账面上可都是咱们的银子,干嘛对那女人这么大方?”
明思垂眸淡淡笑,“傻丫头,银子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若捐出全部身家能换得安然脱身,她毫不迟疑。
出秋府并不难,一包药便能解决。
可是出了之后呢?
那日明汐来北将军府显然是临时兴起,而司马陵远在宫中却来得如此之快,只说明一点——消息是有人传递给他的。也许是纳兰侯府的耳目,也许是明汐身边的,也许……
这种时候,她并非自作多情,只是她不能犯错。便是有一分的可能性,她也不敢冒险。
如今的她,若真陷入宫闱,除了生不如死,就只有死路一条。
比当初在纳兰侯府时更不如。
不能轻易动作,可留在这北将军府也是危机重重。
秋老夫人显然是另有盘算。
究竟如何,她不得而知。
她只能肯定她的用意绝非良善!
那日去到她房中闻到的那股酸臭儿,她很是熟悉。因为当年,她曾用这个药对付的那对“姹紫嫣红”,而她自己,也曾为了出纳兰侯府而用过。
后来,她派蓝彩偷偷去查了秋棠院倒出的药渣,果然,发现了灰灰草的残渣。
能将自己拉脱形——明思也佩服她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比她当年敢下本钱多了!
可是,眼下却是一个僵局。
明知道身边有一头快发疯的母狼,可是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前却不得不留下,只因为,外间还有更可怕的囚笼。
对于司马陵,明思全然半分旖旎心思。
他为何会看上自己,何时看上自己,明思全无心思去猜。
那日去给老太君贺寿,她只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司马陵确确实实对自己有心思。
她故意扬起笑脸面对秋池时,那一瞬间,司马陵的眸光变了。
极快,他就垂了眸。
一旦有了这个方面的猜疑,那直觉也会惊人的敏锐起来。
何况,凭两人在行宫时相谈甚欢的交情,他何至于对自己连笑意也不露一丝。
可是,肯定了猜测,心中没有半丝喜悦,只觉沉甸。
生存是第一需求,自由是第二需求。
有了这两个最渴望的需求,其他的东西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经过了北将军府这段经历,她只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情不是不美好,只是,不适合她,除非,她愿意委曲求全。
可是,在滢娘床边的誓言不仅仅是对滢娘的誓言,也是她对自己的许诺。
看着秋池如今的模样,只让她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这十来日,所有该安排的,该转移的,都安排好了,唯缺退路之法。
她要离开不易,要带帽儿一起离开,更不易。若是让帽儿先出府,必然会引起疑心,不说其他,只怕秋池头一个就会生疑。
要丢下帽儿,明思万万做不到。
她已经尝过太多被人放弃的滋味了,帽儿这一根筋的丫头,连蓝彩尝试着说了一句让她先留在她身边,她都要泪水涟涟,明思实不忍。
故而,只更难。
看着书房窗外碧空如洗的明媚艳阳天,明思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发沉。
只不过想好好的,简单的活着,为何就这样难?
身为这个世界的女子,难道就一定依附和顺从的活着吗?
不!
明思深深地吸气,无论他人如何,但凡有一分希望,自己都不会屈服。
失去自我,虽生犹死。
这一生,只愿跟着自己的这颗心,可以屈辱,绝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