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也不能相信他,虽然相信他的真心。
秋池面色霎时一僵。
明思没有抬首,蝉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我真的累了。”
秋池的眼中满满都是失望,却执着地、紧紧地盯住她不放。良久,眸光中暗潮沉痛,“你终究是不信我!”
明思垂眸,唇抿紧了些,未有言语。
秋池定定看着她,“不信也无妨,咱们有一辈子时间,你会看清的!”
明思蓦地抬首,眸清若水,虽非冰寒,却是清凉。看着秋池,她轻声一字一顿,“秋池!你能不能公平些?就算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我是一个女子,可我还是一个人!我有我自己的感受,有我自己的想法,你若真是在意我,为何不能多尊重我一些!为何一定要我按你们的想法去过日子?”
秋池蹙了蹙眉,“我何时不尊重你了?”
鸡同鸭讲……
明思忽地有些无力,平复了下情绪,将茶杯放下,依旧握住,眸光低低落入杯中,“秋池,我是喜欢过你的。或许没有你的心来得深,但我是真的想过同你一生一世。秋池,你并不明白我。我这一生,什么都不怕,只怕被自己在意的人所弃。你不明白那种感受。可是,我明白。那日,在厅堂之中,我原本想过,若是你不弃,无论日后千山万水,我亦不负——”
秋池的目光忽地一缩一颤,唇动了动。
明思只停了一瞬,继续垂眸轻声,“在所有人看着我的那刻,我告诉自己,我从一数到一百,若是你在这一百数完之前肯说一句信我,从今而后,天大的事,我也愿与你一力承担。”顿住,羽睫扇了扇,唇边露出淡淡笑意,神情有些朦胧轻忽,“你知道我数了多少么?我数了三个九十九——从一到九十九,再从一到九十九,再从一到九十九,你娘逼我一回,我便数一次。在最后那次,我数完了一百。秋池,我曾做过一个梦。大大的厅堂中,所有人都在看我。他们的眼神,有的嘲笑,有的怜悯,有的冷漠……我觉得很冷很冷,我不喜欢那种感觉。而那天,你也站在那些人中,你的眼中是猜疑……这些话儿,原本我永远也不打算同你说。可是今日你说,除非你死——秋池,你觉得公平么?你明明听见了我和包副将的话,你明明知道了你娘说了谎,可是你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一味的要求我的心,每回听了你娘的话,你就变得不同。我想同你说话的时候,你避开。你娘来迫问我的时候,你却猜疑。秋池,这公平么?这般的情形下,你凭什么来要求我的心?难道一句你明白了,我就必须将一切遗忘,我就必须要赌上我的心,来相信你,听从你么?”
顿住,明思轻轻地抬起眸,宝石双眸黑亮幽深,唇畔笑意似有似无,语声淡淡,“秋池,对不起,我做不到。”
墨玉般的乌眸中,眸光不再是如秋水般清透,极黑,极深,似见不到底。
一瞬间,秋池只觉心颤,心痛……心中慌乱。
在这样的目光下,他只觉眼前的明思忽然间身影飘忽起来,同她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般,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消失……
心蓦地抽紧!
不,他绝不允许!
若是不曾相遇,若是不曾知晓,若是不曾触及——他不会这般动心,更不会如此贪心!
这颗心只有同她在一起,才能尝到那样的快活滋味!
已经食髓知味,入了骨,进了血,如何能舍?
明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忍住心中那丝隐隐揪痛——长痛不如短痛,终究还是让他死心的好。无论如何,她也该给他一个交待。
知道他此刻需要冷静思索,也不忍再相对,明思看了一眼,轻轻起身朝内间行去。
刚走出几步,手臂忽地被捉住,一股大力拉扯,她跌到了秋池的怀中,还未来得及说话,身体已经腾空而起——
秋池抱着她朝内间大步行去,脸色阴沉,眉间一片乌云暗暗。明思蓦然一惊,挣扎起来,“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做夫妻!”只听秋池语声生硬冰冷,眸色更如千仞之下的深海暗潮,臂似铁钳,“我对不住你的地方,我用一辈子还!可是,我不能放你走!你是我秋池的女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放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说话间,已经过了屏风,看着愈来愈近的雕花拔步床,明思心中一颤,忽地抬手一掌掴到秋池左颊之上,“啪”的一声清脆,语声冷冽生怒,“秋池,你疯了么?”
秋池脚步一顿,白皙的皮肤上霎时浮出淡淡红痕。脸稍稍偏了些许,回转过来,神情却平静无波,只眸光深邃幽暗,定定垂眸凝视,语声却低沉轻柔,“明思,你信我。我会好好待你的,不会再疑你,弃你,负你。你再信我一回,好么?”
明思吸了口气,双手抵在他胸口,“你先放我下来。”
秋池的一双星眸一片柔光温润,语声轻柔却坚定,“这一回,你依我。日后,我都听你的。”
说完,便长腿一迈,两个大步就到了床前,明思垂眸没有做声。秋池眸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将她轻放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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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七章 引君入瓮
(一更)
见明思没有再反抗,他心中一喜,犹如绝境中看到光明,拥着明思喜声道,“明思,这一生,必将不负你。”
这时,外间传来了叩门声,紧接着,是蓝彩的声音,“小姐,药熬好了。”
虽然蓝彩竭力平静,但相近如明思,还是听出了她语声中的一丝紧张。
心中霎时一喜。
蓝彩果然明白她,没有直接冲进来。这般,却是上策。
秋池怔了怔,似乎清醒了些,“你生病了?”
明思在他怀中垂眸,“也无甚,只是晚上睡不好,总是噩梦。”
这并非推脱,这十来日,她又开始间中地重复那个灰雾茫茫的梦境。
帽儿说她晚上还有呓语,只是听不清。
蓝彩于是用之前那安神的方子给她熬药服用,不过都是晚上睡前才喝。
听明思一说,秋池才细看,果然在明思眼下寻到了淡淡青影,只不过被色料掩盖,不细看便忽略。
明思抬首起来,轻声,“我没有骗你,真的有些累。”说着,轻轻蹙起眉尖,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这里也有些疼。”
明思这一抬首便与秋池鼻翼相对,秋池这才发现,明思的眉宇间是淡淡的倦色,隐隐透着淡蓝的眼白部位也是红丝缕缕。
他的理智瞬间清晰,心房立时一缩,霎时几分羞愧——自己这是做什么?
纵然母亲说的时候,自己是心动过,但心底却从未想过要强逼她,怎方才就失了理智?
蓝彩的声音又响起,“小姐——”
秋池抬首向外,沉声道,“拿进来!”
明思顿时松了口气。
蓝彩推门而入,从帽儿手中接过托盘进来,目光一扫,顿了一刻,便迈步过来。
秋池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蓝彩只垂眸平静。看了蓝彩一眼后,秋池站起身,从托盘上端过药碗,到床边坐下,明思接过药碗,饮尽。
眉头也未皱一分。
秋池看着明思喝药的模样,心中又是怜,又是愧疚。
帽儿端着漱口的水过来,秋池从明思手中接过药碗放到蓝彩手中的托盘上,又取了帽儿手中的漱口水过去。
帽儿端了铜盂过来,明思漱了口,将水吐在铜盂中后,微微蹙了蹙眉,手撑着朝后靠了靠,斜斜靠在床头。
蓝彩将托盘放在桌上,取了靠枕回到床边,替明思垫在身后,又替她除去鞋袜,拉过锦被盖住。
帽儿将铜盂放回净房,也过来,“小姐,可要歇息下?”
秋池看着蓝彩和帽儿两人来回围着明思打转,又看着明思那疲倦的面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明思没有回答帽儿的话,只抬眼看着他。
秋池心一软,“既是累了,就歇息吧。”说着,长身站起。
明思没有做声。
秋池看着她,默然片刻,转身走出了屏风。
待秋池走后,帽儿到外间门前看了看,关了门,转身回来。
明思看着两人淡淡一笑,放松身体靠在靠枕上,“那药什么时候熬的?”
帽儿目光钦佩地看着蓝彩,笑道,“蓝彩姐姐一回来就让我把药熬上了。”
看着蓝彩欣然赞许的笑了笑,明思垂下了眼帘沉思。
蓝彩和帽儿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明思轻声幽幽,“如今只能赌了。”
蓝彩和帽儿一惊,蓝彩低声道,“小姐打算走了?”
明思抬眸看着她们二人,轻轻颔了颔首,轻声道,“如今话已道尽,再留,只会更伤。”
蓝彩默然叹气,片刻,“小姐如何打算?”
明思按了按额头,语声些许疲惫,“容我想想。”
虽然也能想出法子出大门,可从大门脱身始终太冒险了些。
帽儿忽地开口,“小姐,咱们在侯府的时候不是走的后角门么?这北将军府这样大,应该也有后门才对。”
明思蓦地抬首,眸光一亮, 这北将军虽不若纳兰侯府大,但是占地也是极宽,这样的府邸定然不止才一个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