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若池鲤最适合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国常路大觉给了她如同父亲一样的长辈,让她与一般的女孩子一样成长,漂亮的裙子,舒适的生活,学生时期青涩而又美好的恋爱,步入社会后她有了一个算是普通但薪资不错的工作,并有了未婚夫,原本打算结婚后就辞职,做一个家庭主妇。
幸若乱叶自小就成绩优异且运动万能,对黄金之王的一切都怀有强烈的感情,自从来到国常路身边后,对于拥有新的生活与新的家人这件事,对国常路大觉怀有感激之情。国常路大觉十分清楚他的能力与心情,便早早给了乱叶最好的教育,还有火焰。
拥有非常出色的能力,可以将黄金的火焰施展的极其具有技巧,幸若乱叶在高中时期就管理着国常路大觉名下的一部分产业,想要成为黄金之王的左右手。
国常路大觉给了他这个机会,或者说曾经给过。
而幸若黑鸟,作为幸若家最小的孩子,表面看去天真烂漫且活泼纯良,也的确是幸若家三个小孩中生活最随心所欲的一个,想做什么就去做,看起来丝毫不顾及结果一般。
因为是个天生的能力者,所以背负着能力者所会有的,别人无法理解的心理压力,黑鸟尽全力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更加轻松。国常路大觉明白这一点,所以将他留在身边,像是曾经对黑鸟的妈妈承诺过的一样,守护着这个最小的孩子。
幸若黑鸟前十多年的人生,几乎都是在国常路大觉刻意的纵容下度过的。
近乎全能的乱叶是幸若家下任家主的理想人选,但他在十八岁的时候毫不考虑就拒绝了幸若一树的要求,之后幸若一家不动声色地等待了十多年,认为他迟早有一天会改变想法。
十一年后,轮到黑鸟踏入这间老宅。
与乱叶当时的冷漠与镇定不同,黑鸟微笑着走进了这栋带给他强烈厌恶的地方。
闲院一和他的妹妹原本准备掺一脚,黑鸟刚开始并没有阻止他们,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面带笑容说了句“敢跟来的话就算浅穗哭到死我都不会回来的”,一大一小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于是默默留在了家里。
两人虽然对此都十分不满,但都明白如果在这时候惹恼黑鸟,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幸若黑鸟没有告诉他们,无论这次商谈的结果如何,他都会直接回到黄金之王的身边,总之,借住生活到今天为止。
“……少爷?”
黑鸟站在老宅外看着接应的人,那名陌生的女子穿着华丽的和服,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后她终于迟疑地开了口,黑鸟礼貌地对她点点头:“您好,我来见幸若一树。”
没意料到黑鸟会直呼家主姓名的女子略微愣了一下,但立刻就将那瞬间的惊讶收敛了起来,微微低下头,以恭敬的态度将之迎了进去:“这边请。”
这名长发男子幸若黑鸟,就算穿着再不符合幸若家的要求,但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家主,所以不能在一开始就得罪他。
这么想着的女人保持着微笑,带着黑鸟穿过流水庭院,经过了排列着绘有花鸟拉门的屋檐,来到了茶室。
从小旁门走进茶室的黑鸟自顾自坐在了客用榻榻米上,靠在略微打开的门旁看向冬季的庭院,幸若一树还没有来,领路的女子端坐着致歉:“少爷来得比我们预想的要早,家主与几位先生还在会议室内,请稍等一下。”
黑鸟点点头,目送她离开茶室后打量着室内。
他的左手边摆放着强调花与枝叶的花道作品,茶室内的装饰十分简洁明了,除了书画和茶具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因为无聊,黑鸟将视线重新转向了庭院。
象征着崎岖山间石径的拙朴步石早就被雨水冲刷的有些光滑,地上的矮松上还带着点露水,似乎刚被浇灌过,靠近茶室的方向还摆着一座低矮的,有着沧桑厚重感的石灯笼,池塘内养着几尾红鲤,黑鸟看着这一切,只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传统而又固执,如同幸若一树与幸若整个家族。
黑鸟正发着呆,入口被那名带领着的女人拉开,穿着绣有家纹的羽织的幸若一树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黑鸟并没有穿上自己派人送去的和服,这名白发的老者微不可闻地皱起了眉头。
黑鸟装没看见,只是坐直了身体,维持着他基本的礼貌:“您好,初次见面。”
因为他的穿着而觉得不满的幸若家主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带来的那叠厚厚文件。那名女子从水屋取来了风炉、茶釜和水注等器物,跪在榻榻米上生火煮水。
没有人说话,除了女子轻柔的动作所发出的细微声响之外,可以听到的唯一声响大概就是庭院里的流水声。
无聊地看了眼面前无趣又刻板的老人,幸若黑鸟伸出一只手撑着下巴,将目光缓缓移向了女子摆弄着茶具的手上。
很白皙细致的双手,纤长且关节分明,与翠绿色的茶碗相衬的时候看上去更加漂亮,让黑鸟想起了大学时期参加了茶道社的宗像礼司,然后突然就想到了被自己丢在家里的闲院一。
……那家伙的手,真是不安分又喜欢乱吃豆腐。
想到他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可怜巴巴的表情,黑鸟低头轻笑了一下。
虽然挺有趣的,不过等自己从幸若家直接回国常路那边的时候,不知道闲院一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
“你的心情,似乎不错?”察觉到什么的幸若一树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黑鸟,慢慢将自己手中的资料放下。
黑鸟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继续看着女子优雅的冲茶动作,并懒懒开了口:“放心吧,绝对不会是为了你或幸若家。”
听到这种话的幸若一树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句话让他有些不愉快,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冷冽了起来:“你是说,你绝对不会为了幸若家的荣耀而怀有正面情绪吗?”
“应该说,是幸若家的一切。”黑鸟平静纠正他。
茶师的手抖了一下,些许茶水从茶碗内洒了出来,滴在了榻榻米上。
幸若一树闻言冷哼了一声,因为第三人的在场而并没有立刻发火,用尖锐的视线盯着黑鸟好一会儿,他冷冷收回了目光,看上去正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作为幸若家的家主,他一直被恭敬地对待着,就连那个与他一样固执的儿子都无法撼动他分毫,但无论是幸若乱叶还是幸若黑鸟,却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让幸若一树对资料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黑鸟更加没有好感,如果真是喜欢抵抗自己的人,他宁愿是那个优秀的长子乱叶。
但现在估计也没什么选择了。
坐在手前榻榻米上的女茶师顶着巨大压力冲着茶,期间一名助手端上了精致的茶点后就退下了,留她一个人被不想看着对方的两人当作视线的焦点。黑鸟似乎明白她的紧张,移开视线后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黑鸟现在非常怀念一入屋的点心。
——干脆回去后让闲院一请客好了。
想到这里,黑鸟略微愣了一下,发觉自己似乎养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
再次拿起一块茶点心,黑鸟啃着的时候顺便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决定这次回去后就摆脱这种困扰,将生活回归原位。
倒了两碗茶后,女子用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着碗边,跪地举起碗将之递给幸若一树,再以同样的方式递给黑鸟后,站起身从里侧的门退了出去。
仅将黑鸟与心思深沉似乎有些阴晴不定的幸若家主留在了茶室内。
幸若一树用严谨的方式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动作十分轻盈,当放下茶碗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以随意的方式喝茶的黑鸟,再次皱了一下眉头。
无论怎么看,他还是觉得自己比较喜欢那个行为优雅的幸若乱叶。
黑鸟喝掉那碗茶后略微吐了吐舌头,觉得有点苦而再次吃了一块甜点,向下的视线终于抬了起来。
阳光洒在庭院的池塘上,反射着点点波光,就径直映照在了黑鸟的眼里,使得他的眸光染上了点幽然的浅绿。幸若一树觉得面前的这双眼睛与黑鸟的父亲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看着某个人的时候,更是没有他父亲的锐利与深沉。
太过明亮,并且有着他并不喜欢的温和感,大概遗传自他的母亲。
黑鸟应该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软弱的人,必须得逼迫着推一把才能达到预想中的结果。
直觉这么认为着的幸若一树垂头沉吟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合上旁边放着的资料,幸若一树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端正坐好后用自以为十分威严的表情看向黑鸟,不苟言笑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黑鸟瞥了他一眼。
“似乎最近你经常外宿,那个名为闲院的人与你关系不错吧?她的妹妹,似乎是小学三年级生?”
27Key(钥匙)(上)
宗像礼司的口头禅是“单刀直入”,但一旦他左右而言他先提及别的事,以此为铺垫切入的事反而会更加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