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贵妃宽仁。”皇后的面冷冷笑着:“该处置的人似乎都处置了,唯有芩儿怀里的那个没有着落。以孽种混淆皇家血脉,难道如贵妃还要宽容的连她也一并饶过么?
你可别忘了,这个孽种为足七月便落地,能哭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若没有宫里的御医、良药,恐怕也活不到周岁。难不成,如贵妃想要这个孽种日日尽现人前,惹得皇上心烦意乱才算圆满么!”
好厉害的皇后。诚妃不免冷叹,这分明是赌了皇上的口,即便是皇上想要开恩,也已经无话可说了。更何况,皇后也戳中了皇上最大的痛楚,身为天子之尊,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一个孽种,日日以公主的身份自居,享尽宫中的荣华富贵呢。
如不免垂泪,人的心其实真的很小,小到连一个嗷嗷待哺的生命也容不下么?怎么可以如此的险恶?
鲁天失了魂儿一样,不停的叩首告罪:“皇上,臣该死,臣罪在不赦,求您,求您饶了这个孩子吧。臣愿意接受一切的惩治……万箭穿心亦在所不惜。求您……”
石黔默也很想替这个孩子求饶,只是皇后的话说的那样绝对,他很害怕连累贵妃娘娘。毕竟,这一次鲁天是真的错的很离谱。而皇上身为天子,又怎么容得下……除了沉痛的闭上双眼,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悲哀,好像注定了这个孩子的命数如此,谁也不能强求。
只是如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她抚了抚自己高高挺着的腹部,将心比心,试问一个孩子有什么错呢。对上皇帝的目光,如的眼里尽是不舍与奢望,她多么希望,皇上能懂。泪水汹涌澎湃,让如看不清皇帝的心意了。
可皇后的话,犹如一根一根的毒箭,刺的她浑身都疼。
“既然朕连完颜氏与鲁天也能宽恕,留下性命。又岂会与一个婴孩儿为难。”皇帝的话,一如既往的平静,却犹如一声惊雷,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皇上……”皇后与如贵妃异口同声的唤道,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
皇帝将手一摆,示意谁都不要说话,却兀自道:“鲁天,朕欠你一家数十条人命,着实已经还不清了。可你也欠了朕!”微微一顿,皇帝便扬起了剑眉:“这个孩子,若是不留在宫里,只怕唯有跟在你身边才能保住性命。你是御医,精通歧黄之术,必然有法子让她平安长大。
只是边关苦寒,岁月难熬,也算是惩戒了。”
“多谢皇上。”鲁天伏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如心头一软,终于倒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绵愉
“姑姑,姑姑,你快来啊,小姐醒了。”沛双格外激动,连连的唤着芩儿快来。
如才从睡梦中醒转过来,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待她张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沛双,才安心的露出笑意:“我睡了多久啊?”
沛双握住如的手,小心的扶了她起来,才道:“小姐,您这一睡就是整整两日呢。奴婢看着,一准儿是累了心。倒也是呢,五阿哥还没足十月,就顺利的诞了下来。幸亏母子平安,您都不知道皇上担心的守了您整整两夜呢!”
芩儿欢天喜地的走进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老火鸡汤:“娘娘,您可算醒了。小厨房一直给您备着鸡汤,去了皮熬得,一点也不油腻。您快喝点,恢复恢复体力啊。”
如心急着看小阿哥,也顾不上什么鸡汤:“五阿哥呢?快抱来让我瞧瞧。”
“小姐,您就放心吧,照顾五阿哥的奶娘,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必然不会有任何纰漏,这会儿诚妃娘娘与庄妃娘娘也陪着看着呢。你要当心的可是自己的身子。”沛双将牡丹纳福的八角靠垫给如搁在身后,绑在角上的流苏便各自慵懒的垂下来。“皇上说了,过会儿来瞧您呢!”
芩儿怕如贵妃不舍得,也免不了宽慰道:“阿哥一出生,便要交给奶娘,送去阿哥所照料。从前皇后娘娘的两位阿哥也是如此,比不得公主能留在娘娘身边。娘娘您连小阿哥的样子或许都没有看仔细,这种滋味虽不好受,可毕竟是规矩。”
如笑暖如春,虽然心里也很不舍得,嘴上却是另一番的说辞:“本宫是皇上的贵妃,自然要以身作则了。倘若皇上因为过分的溺爱五阿哥,或是碍于本宫的恩宠,而将小阿哥留在永寿宫,只怕难以服众。”
说到底,如还是不希望皇上为难。接连发生的事儿,如知道自己固执、坚持,或许也不经意的损伤了皇家的颜面。甚至会让皇上觉得包容的很辛苦,可要她看着那样无辜的孩儿去死,她真的做不到。
这么想着,眉头便不由自主的蹙在了一起。
“小姐,不开心的事儿就别想了。那些自作孽的人,天都不能饶恕,您又何须惦记着。”沛双乖巧的扭了一条帕子,给如拭了拭面颊。
温热且带着花香的气息,格外柔软的抚过如芙蓉出水一般的额头,很是舒服。“我自己来。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无谓再提,日子总是要天天的过下去。何况如今,有了笑薇,有了小阿哥,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芩儿将鸡汤送到如的唇边,轻轻吹凉道:“可以喝了,娘娘尝尝,可是真正的老火鸡汤,温补不燥呢!”
如抿了一小口,笑意渐渐展露:“果然是很好喝。”恍惚间,忽然想起小阿哥还没有名字呢,不觉道:“皇上可有旨意,给五阿哥取好了名字么?”
沛双耳朵好使,听见有脚步声,便朝门边瞧去,果然帘子一动,皇上颀长的身影就走了进来。“小姐若想知道,只管自己去问皇上吧!”
芩儿也会意,预备搁下汤碗请安。却听皇上呵呵的笑道:“都不必多礼了。”
如没有起身,反而平静如水的凝视着一身明黄龙袍的天子,笑着笑着,泪水便溢了出来。
“瞧你,这是做什么?当心伤了身子。”皇帝快步走上前去,很自然的坐在了如的身旁。取出帕子,认真的给如泪水。“朕一下朝,连衣裳都没换,就来瞧你了。怎么反而惹得你哭了,月子里,最伤眼睛的……”
“皇上。”如也不顾芩儿与沛双还在一旁看着,双手握住了皇帝为她拭泪的手掌。“臣妾……”
“嘘。”皇帝轻轻靠过来,反握住如的手:“旁的话自不必说,朕已经替咱们的五阿哥想了个好名字。叫,绵愉可好?”
“绵愉?”如不禁重复的念着这两个字:“可是和悦为‘愉’之意?”
“不错。”皇帝轻轻的吹干了如的泪眼,很是温存的示意道:“朕希望五阿哥,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每一日都过得和悦如意。如,你也是。”
“多谢皇上。”如喜极而泣,伏在皇帝温暖的怀中嘤嘤哭泣。
芩儿与沛双也是欢喜的不行,笑中带泪。两个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把淡粉罗帐内的旖旎风光,留给了皇上与如贵妃。
“不光是这一层意思。”皇帝轻轻的抚摸着如的背脊,幽幽道:“朕知道你对玉妃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而碍于玉妃的心,朕也的确过分薄待了她。愉字与玉字谐音。权当是缅怀吧……”
皇帝的话音未落,如已经泣不成声了。原来,他不光是在意自己,且还是这样事无巨细的在意着自己。“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厚爱……”
“是朕不好,想让你高兴,却拙嘴笨舌的越发惹的你哭。”皇帝知道如想说什么,却并不想听。“从前的事儿,朕也有不好。如今再回头看过去,越发觉得你弥足珍贵。唯有你,才最懂朕的心。后事不忘前事之师,朕再也不会辜负你了,如,信朕好么!”
如不住的哭着,亦不住的点了头。
皇帝若不是怕伤着如的身子,真相把她抱的紧紧的,揉进自己的怀里。“傻丫头,不哭了。”
皇后跌坐在地上,冰冷的里面,她能触摸到并蒂莲花的图案,越发的觉得心头恶心的不行。如贵妃当真为皇上诞下了一位阿哥,她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福气。努力的仰起头,可泪水依然还是顺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滚,溅碎在冰冷的地砖上。
荷欢走进来的时候,被眼前所见惊的险些叫出来,满地散乱着各式的珠玉,甚至连凤袍也被皱巴巴的揉成一团,随处可见。皇后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默默的垂泪不语。
“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作践自己啊。奴婢扶您起来,地上湿气重……”荷欢说着话,就紧忙来扶皇后。
“滚开,别碰本宫,滚开……”皇后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连皇上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哪儿轮得着你在这里显好心。本宫必然不会领情,滚出去。”
荷欢别皇后这么一吼,吓得缩回了手。缩回手的那个瞬间,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前程是没什么指望了。以皇后的心思,早晚都会被如贵妃斗倒。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平平安安的熬到出宫之日回家团聚。
现在看来,如贵妃得了五阿哥,又那么宽容仁慈的原谅了完颜氏,必然更得皇上的信任。以皇后的心思,势必要有所行动了。若是皇后获罪,那自己……荷欢害怕的不行,几乎抑制不住的颤栗起来。